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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春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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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日埋首在书斋里,与大自然的睽违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一月两月、一年两年了。感觉里,似乎没有了季节,没有了冬夏。即便到了春天,也与莺飞草长、桃红柳绿无关。

    前几天,接到单位的一个通知,说第二天有个工会活动:走在春天里。路线是从单位——浙江省社会科学院门口开始走,步入保俶路,踏上白堤,过西泠桥折而转向苏堤,打从花港观鱼门前过,从南山路往回走,经雷峰塔,再到柳浪闻莺直至一公园,最后回到单位。整条路线大概有十多公里。我听了非常欢喜,走在春天里,光听这个名字,就美。尽管春天年年来到,然我们年年与春天擦肩而过,眼里所看到的春天大都在窗外、在屋外;年年都想去踏青,去赏花,却始终没有把自己像纸鸢一样放飞出去。

    白生生浪费了多少个春天!浪费了多少幅美景!花飞花谢,叶枯叶荣,而夏,而秋,而冬,春意提前进入了春天,把自己的美丽毫无保留地铺张开来,让世人欣赏,而我们又有几分心情去赏景呢!至少在我,已经很久没把自己放置到春天的一个景色里,忘却俗世的一切。记得年轻的时候,我会常常融入自然里,带一块油布,摊开在草地上,躺着或坐着,看远处或近处的树木,风儿吹着树梢,微微地晃着;鸟儿三五成群地飞过来,掠过树梢,消失在白云的尽头。若逢春天,天空中总会出现风筝,那些人为的鸟儿一旦上了天空,仿佛有了生命,那份舒展、那份飘摇、那份逸致,令人艳羡。春天里,人面映着桃花,花魂合着鸟魂,谱写出一曲和谐的乐章。

    几曾何时,这一切都远离了生命的轨迹。曾经是多么喜欢荷尔德林的诗句:“充满劳绩,然而人,诗意地栖居在这片大地上。”人活着,要充满劳绩,然后再诗意地栖居,这是我一直向往的生活。如果没有劳绩,也就谈不上诗意地栖居,那只能说是殆惰的生活。诗意地栖居,是人们普遍向往的一种美好生活,故当海子说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时,大家都觉得找到了自己的精神家园。

    从本质上来说,人,都是富有诗意的,内心渴望的生活也无不是诗意的。可以说,诗意的生活是人的一种理想。当然,有些人不愿意说,总觉得这样显得太矫情,太虚饰。其实不然,古代的圣人都向往这种生活,孔子就非常欣赏这种生活状态。据论语?侍坐章载,当时,孔子与他的弟子子路、冉求、公西赤、曾点四人一起坐在那里聊天,孔子就让他们说说自己的理想。子路说:“一个拥有一千辆兵车的国家,夹在大国之间,经常遭受别国侵犯,正好国内又闹饥荒,若让我去治理,只要三年,就可以使人们勇敢善战,而且懂得礼仪。”孔子听了,微微一笑。孔子又问:“冉求,你的理想呢?”冉求说道:“国土有六七十里或五六十里见方的国家,让我去治理,三年以后,可使百姓过上好日子。至于该国的礼乐教化,就要等君子来实施了。”孔子又问:“公西赤,你来说说?”公西赤答道:“我不敢说能做到,但愿意学习。在宗庙祭祀的活动中,或者在同别国的盟会中,我愿意穿着礼服,戴着礼帽,做一个小小的赞礼人。”孔子又问:“曾点,你的意思呢?”这时曾点弹瑟的声音慢了下来,接着“铿”的一声,离开瑟站起来说:“我想的和他们三位说的不一样。”孔子说:“那有什么关系,无非各人讲自己的志向罢了。”曾点就说了:“暮春三月,穿上春天的衣服,我想和随同五六位成年人,带上六七个少年,去沂河里洗洗澡,或者在舞雩台上吹吹风,然后,一路唱着歌走回来。”孔子赞叹道:“我与曾点的想法是一样的。”

    按理说,孔子应该赞叹子路和冉求两位弟子,他们的理想是治国平天下,这也是儒家所倡导的。公西赤的理想稍微小了点,只愿做个小小的赞礼人。但比起曾点来,他的这个志向也还算比较大的。可孔子怎么会赞叹起曾参的父亲曾点了呢?这个曾点似乎没有什么大的理想,只想走在春天里。而这个只想走在春天里的弟子,却受到了孔子的表扬,这是什么原因呢?其实,治国平天下的最终目的,就是能够让老百姓开开心心地走在春天里!治国的最高境界是让老百姓看不到兵器,不知道有战争这回事儿。他们只知道春天的时候,桃花开了,柳树绿了,风筝飘在了天空,鸳鸯浮在了水面。他们穿起宽大的春服,三五成群地走出家门,走在春天里,无论沐浴,无论跳舞,更无论唱歌,那颗心如同清洗过一般,洁净无染。春天里开满了鲜花,他们的内心也处在绽放的状态。内外一致,情景交融,那该是多么诗意的生活!

    当我走在春天里,走在这个充满情意的春天里,我的眼里居然包含着泪水。我辜负了多少个春天!当道路两旁的桃花、梨花以及各种各样叫不出名字的鲜花夹道欢迎我时,我的愧意情不自禁地涌上心头:是我辜负了你们!西湖里游着双双对对的鸳鸯,俊美的雄鸳鸯和素雅的雌鸳鸯旁若无人地恩爱着,真是占尽了无限青光呵!走在春天里,下起了雨,突然想起“山色空朦雨亦奇”之句,便观起了雨中的西湖,便觉一份诗意融入了内心。雨中的西湖,有如一幅水墨画,浓淡适宜,疏密有致,堤柳袅袅,夹竹依依,近旁,绿树掩映不住的一角飞檐;远处,隐约可见的一抹微云,在雷峰塔的衬托下,诗意、画境均有了。想起宗白华的诗美从何处寻里的句子:“从细雨下,点碎落花声/从微风里,飘来流水音/从蓝空天末,摇摇欲坠的孤星。”突然间,自己就像一位诗人,泪意纵横、诗意洋溢,然却吟不出一句象样的诗句。

    走在春天里,我的心似一扇向阳的门窗;走在春天里,世俗的一切被染成了绿色。谁说“满眼春愁消不得”呢,有道是“万紫千红总是春”!

    走在春天里,走在自然的春天里,走在心灵的春天里,更走在生命的春天里!

    2011年4月16日于杭州比竹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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