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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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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一      我的故乡有圆圆的月,圆圆的月有圆圆的故事,然而,我却找不到圆圆的过去。

    那一年,圆月从枣树的死杈上挣扎出来,村子的周围有灿烂的紫气弥漫着,而我什么也没看见,只有风在院子里兜着圈儿吹,只有桐叶飒飒惨吟。儿时,我就已经听惯了夜的心跳,还有露珠急切敲击荷叶的声音。

    云厚了,天空没有星星,犹如破了无数洞隙的山羊皮,天空垂下来许多。啊——你!我的苦命的故乡,秋风沉醉我聪慧的年龄,我有幸早早地看到人间特有的种种悲切!

    那一夜,田里有蒙蒙的雾,我忽然想起,在一个遥远的地方有你。我能感觉你动人的忧思,以及你褐色眸子中有我。

    在你放养鱼儿的池塘,水草摇曳着无数涟漪。蓦然有青蛙从一边跳到另一边,蓦然有水鸟飞起,蓦然有赤身儿童迎面而来,蓦然有声声蛙鸣响彻原野。

    夜啊,愿你永恒!

    回望你,我宛如一叶随波逐流的轻舟,前行的路蛇一般蜿蜒漫长,然而,路,是坚实的路。路边黛色的松林甜软软,树梢上的猫头鹰桀叫着,为落下的树叶唱搀歌。

    我的故乡的老枣树,我看到了树杈上垂下的绳索,树下,吊着我永恒不死的影子。

    我的夜,我听惯了你一丝不挂的呼吸。

    那一次,夜影尚浓,毛毛细雨淅淅沥沥,感觉在我的影子上方有一抹金色的红光掉下来!

    过去的感觉是一轮红月亮扑腾于夏日炎闷的天空想把所有的情都无声地融入海角。心,欲望着雨,然而什么也没有,只有梦构图给你蓝色的思绪与红色火。

    抽一支烟把一个季节点燃,南方炎热的风撩着红裙摇过大街,梦在拐弯处潇洒地一甩风衣,那小巷,热流潮涌。

    总想去那条窄窄的v型涌道寻觅那年喜望桥上的日子。突围出梦的栏杆,有一个男人(那也许是我)在一片灰白的粘稠中惋惜,那夜,细雨下得仓促。

    所有的过去都会令人伤感,夏日梦停在窗格上,碎玻璃的眼睛瞻望去年的那轮红月亮!

    之二    昨夜,我撕裂天幕的一角,缝进星星的一颗眼泪。于是天空有了湿度。今夜,我用积淀多年的哀怨,累积成一把天梯,拾级而上,在接近虚无的高度,我触摸了那久违却熟知的心情。尽管我牵扯了大片的星光为其照耀、温暖,却眼睁睁地看着它由水结成冰,成为星星另一颗晶莹高悬的眼泪。

    我尝试着登到天梯的尽头,渴望完成一次对命运的守望,却不慎呼吸了变态的自由空气,我恶心地呕吐,吐出了记忆,迷失在一个陌生的高度。

    我丢失了那来之不易缘,却瞪大了高度近视的双眼,寻找下一次巧合。我看到一颗星呼啸着殒落,一滴泪含泪地滑落,一种心事满腹心事地消沉。

    花的雨。

    不要再下,我的日子已经发霉。

    既然一切已经沉重,就让它彻底沉重,沉重得让我无法再次拾起。

    在和你的对峙中,我如你所愿地发了高烧,但我并不昏沉。不过我还是决定带着我发霉的心事站在你的包围里,让它彻底湿透。

    花随雨落,雨随花落,每一片花瓣都沾满我抛起又落下的心事,每一滴雨都附载了世界鄙夷的叹息。我滴水的发丝惹上了发着心事味道的花香。

    从今以后,我决定不再恋着郁金香,不再用郁金香洗发露,不再用郁金香淋浴露,不再用郁金香香水,把和郁金香有关的东西统统摈弃。

    可是啊,我的心里还是种着一枚郁金香,它吮吸了我所有的神思,它让我来不及陶醉,我那如花的美丽就已凋谢成枯萎。

    两棵树相互守望彼此的爱情,经历了春与夏,在秋天承诺好了来年重新开始,之后,一起凋零。

    我的爱情,敌不过一暮春的雨,湿了身子,湿了心。

    梦的船。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如此尴尬的场景竟让我时时陷入。这个黄昏,又是独上桥头,诚然断桥已断,记忆已然倦怠,又何必再驻留于此,倒不如扶风而去,撵水而行的好些。

    可是在这多梦的时节,到怎样的梦境去却由不得我自作主张了。

    挽过一页轻舟,船轻却轻不过浮云;往事也轻浮,让随风去;唯有好梦沉沉,让随沙坠。

    在迂回荡漾之后,迎来的,又是夜色冷却,月光凝脂,逼得我在吮吸了几缕花香后便不得不沉沉睡梦去。

    然而即便侧卧香衾,也难有好梦;即便粉箧玉奁,也难有玉颜。只在剪灯烹茶,秉烛夜谈之余,眼饧耳热之际,才能将今夜的无眠与无奈打发过去。

    酒不语。

    今夜,月光 碎了,微风醉了,花香沉了。

    除了自己,一切都是陌生的。心思和杯子一样透明。

    沉淀了多年的哀怨,埋藏了多个世纪的女儿红颜,今夜都被我旋拧开启,我以女儿的身份,嗅闻了从瓶中飘出的女儿幽思。

    把幽思倒入杯中,乘左右无人,呷尽这杯酒。

    女儿红饮尽了女儿的眼泪,最后醉倒了女儿。

    杯从手中坠落,女儿听到了心思碎裂的声音。

    不碎不语,碎了也不语。

    不醉不语,醉了也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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