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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女情长电影文学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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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党外有党,党内有派,为人民,还是为己这种思想斗争在党内外历年来都是激烈的、长期的。这种政治对抗在新中国成立以后,在党内的较量,也从来没有在执政过程中终止过或停顿过。文革后,我们有的人,有的同志,有的干部从反而总结以往的教训,企图以圆滑世故的另一种处世方式,大权在手,不用则过期作废,而抓紧收刮,变相的进行三权交易?不能正确处理好敌我、人民内部两种矛盾,不能代表广大群众的根本利益,甚至不顾党纪国法,以身徇法,最后走向反面。但是,以老干部为首的一批老中青三结合的革命人,关心群众疾苦,把人民群众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同党内的代理人,同社会上的恶势力进行了不屈不挠的斗争,最后迎来十一届三中全会的春天。

    认真安排好群众就业,基层是根,是人民共和国和基石。

    儿女情长,情系千里,爱在心中

    这个故事正是紧紧抓住这个跨时代的主题层层展开。

    也许,我们许多朋友基本上都快要忘记了那个逝去的年代。但是,那个年代发生的许多人和事,却给我们留下了那么多教训和启迪

    儿女情长是内涵极为丰富的,是一语双关的爱的用语,充满激情地演奏响时代主弦乐而弘扬正气,她充满豪情,提倡廉政,热情赞颂关心群众疾苦,为人民解决就业问题,创造就业条件和机会的基层干部形象。

    斗争中有酸有甜,有苦有辣,有恨也有爱

    “儿女情长,英雄无悔”

    星移斗转,岁月悠悠。

    是啊,转眼就过去快三十个年头了,那时我们的公仆们是无愧的,是人民群众的贴心人。

    现在反腐倡廉还要继续进行,立党为公,为民执政依然是我们奋斗的方向。

    我们坚信,人民的公仆们将继续勇敢前行,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旗帜,所向无敌

    ****************************  

    这是一个特殊的春天

    春风,春雨,春潮

    滚滚的春雷响声频频传来

    绿柳依依

    江花似火

    江水,滔滔一江春水随大江东流

    (伴之优雅抒情的音乐,逐一闪现片名:

    儿女情长

    主题歌起:

    春回大地

    勃勃生机

    锦锈蜀州,日新月异

    情满山河,心醉神怡。

    春风吹,春风频频吹

    祖国建设展宏图

    人欢马叫迎朝辉。

    春风频频吹,春风频频吹

    吹醒了大地,吹绿了江岸

    催促儿女们放飞梦想,向着未来飞!

    (歌声中,随着编、导、演等职员责的升现,镜头渐渐摇到这个故事发生的地点

    第一章

    江镇,依山傍水,风景如画。

    这个美丽的川西小镇系水陆交通要道,四周工厂密布,烟囱林立,被江水呈人字形环抱着。远远望去,耸立在碧波花海之中

    这历史文化厚重的古镇,正在焕发青春。

    一轮旭日从东方地平线上冉冉升起,彩霞染红黎明的晨空。

    这时候,江镇苏醒了,人们怀着异常激动的心情,穿上了节日的盛装,纷纷从自己的家门里涌出来,争先恐后地奔向江岸长堤

    长堤上早有人举着红绸横额在那里等候

    红绸横额上一行大字:热烈欢迎方烈同志凯旋归来!

    众人一片欢腾

    欢腾中,影片的主人翁赵小霞以及她的同事们带着胜利的笑容渐渐向大家走来。

    众人的情绪更加热烈

    镜头慢慢推至小霞姑娘的面部特写——她今年二十余岁,俊丽、端庄。面对这浩大的群众场面,她激越、振奋,心海激浪滔滔,从她这双泪光闪闪的大眼中,我们仿佛看到了她一颗刚经受了一场斗争后的心在奔跳,很不平静。

    她娓娓的画外声开始叙述:

    “这是江镇的今天!可是,江镇的昨天并不是这样。‘四人帮’虽然已经被粉碎,然而,他们所遗留下来的种种脏东西还在人们的脑子里发霉;而且,这些病菌还在继续浸蚀着我们许多同志健康的肌体

    字幕:一个难忘的春天:

    镜头推入江镇的街道——

    江镇的大街上走着三五成群的人们,人们的足脚缓慢而沉重。

    按理而论,生活在春天里的人们应该是充满活力和朝气,但是他们脸上却几乎全挂着苦楚的神色,心境仿佛被一种难言的烦恼控制着、约束着

    酒馆中,几位中年人敞口灌酒,发着闷气。

    茶房里,一堆堆男青年以打扑克消磨时光。

    院坝里,一群群大姑娘们边打毛线边相互评头论足,讲穿讲戴

    街头巷尾,老人们看着这里发生的这一切现象,心里很焦虑,相互在议论着什么,在感慨地摇头叹气,心忧如焚。

    同时,在一些不惹人注意的角落中,有的人正在悄悄地给某些基层的干部送礼送钱,进行拉拢,进行交易。

    方家,简朴整洁。

    方烈下班归来,从窗口环视了一片这种种现象,飞快地解下印有江镇供销食堂的白围腰,什么也顾不上,从衣包里取出自来水笔,拉过一根木凳坐下,沉思片刻,低头伏在桌上,举笔疾书起来:

    “江镇只有从根本上先解决群众的就业问题,才能实现安定团结”

    方烈的面部特写:

    这是一个血气方刚,目光深远的三十多岁的男子汉,他朴素无华,神色严肃,虽不是英俊潇洒,但却很有个性,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能显示一个转业军人的英武形象。他目击了远方一瞬过后,飞快地收笔,将信笺装进信封里,然后如释重负地将信封拿了起来,大步地向邮局走去

    塔县城。

    一封封来信像雪片样堆满了县委办公室的办公桌。

    镜头移开,一位衣着朴素,五十开外,神采奕奕、信心十足的老干部正严肃认真地翻阅着这些——信封上写塔城县委会员负责同志收,落款是江镇邮来的各种信件。

    老干部看着看着,突然几个大字跳入了他的眼帘:

    江镇的待业青年要出路!

    老干部看到这里,抬起头严肃地思索起来

    这时,一位穿着颇为讲究,双手捧着造型美观的旅行杯的成年干部满面春风地走进门来:“邓书记,该休息了,快过十二点了,我们一起吃饭去吧!”

    邓书记笑笑:“老李,快过来看看,这些信提的问题很有意思,真是一针见血”

    “全是江镇来的?”老李上前一怔:“这么多”

    “是呀!”邓书记深沉地叹息道:“看来江镇人民的呼声很大呀,你以为”

    老李很不自然地陪笑道:“复杂啊!我以前就费了不少时间抓江镇问题,可是越抓越糟,这能不能算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呢?”

    邓书记双眼闪射出深思的目光:“我初来不久,不敢随便结论,我想近两天很快亲自去”

    “亲自去江镇走一走?”老李开心地笑起来:“值得一走啊!那儿盛产香菇和木耳,也盛产乌龟、团鱼、梆梆鱼,真可谓‘好山好水好地方’!姑娘也很美呀!”

    听着如此介绍,邓书记双眉紧锁起来。

    老李立刻有所觉察,急忙改口:“邓书记,如此看来,你的意思是”

    邓书记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回过身来慎重地回答:“我想同常委们商量一下,马上给江镇解决一百个名额,安排部分困难群众的就业问题,为他们创造就业条件,把党的温暖带给人民!”

    老李转眼一思,脸上立刻洋溢着按捺不住的兴奋:“太好了!太好了!让我打电话”

    “不忙”邓书记立刻伸手压住了老李抓过电话听筒的左手:“在这百废待兴的时候,同志,我们办事应该慎重”

    “好消息,好消息!”年轻的尹红一手提饭盒一手拿着拆过的公文信封,急急忙忙地走进了江镇革委会办公室

    尹红今年二十岁刚刚出头,五官端正,身体健康,给人的第一个印象,年岁虽不大,但身子早已开始发胖,而且胖得有点出奇,略一留心,便可以觉察到他的肚子都微凸了起来

    办公室里,胡兴和赵小霞正在伏案工作,办公室主任江大姐在旁整理公信函。

    赵小霞闻声激动地迎上前询问:“小尹,啥子好消息?”

    江大姐也问:“看把你乐成这个样子,究竟是啥子事?”

    胡兴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公文材料,取下额前的老光眼镜,这才轻轻吐了一句:“尹红,你声音放小点不好吗?”

    这胡兴穿着整洁,两鬓已有了不少银丝,动作干练,神态安祥,颇有几分精明强干之感,他总是眯着眼睛看人,而且脸上总是带着亲切的微笑。

    “胡老当,小霞同志”尹红声音虽然放低了一些,但讲得仍然很兴奋:“江大姐呀,县委给我江镇解决了整整一百个招工名额!一个百个呀!”

    小霞喜欢得几乎要跳起来:“我们的党组织真是太英明了,下的是一场及时雨啊!”她激越地走上前:“胡书记,快讲,你准备下一步怎样办?”

    尹红也情不自禁抓住了胡兴的双手:“老当,我也早想听听你的意见了!”

    江大姐也喜形于表:“这确实是大喜事啦!”

    胡兴并不忙于回答,他从尹红手里接过公文信封,抽出信笺细细地看过一遍,然后又将信笺装入信封内,这才缓缓地向三人胸有成竹地答道:“我们应该按兵不动,待这阵求情风以后,再行妥善安排。”

    “为什么?”小霞很不理解地追问。

    “你们都太年轻,不懂得人世间关系的复杂。”胡兴面有难色地解释着:“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照顾到同志、亲朋的关系。当然,真正困难的群众我们也应该适当考虑,不过要严加控制,注意留有余地——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呀”

    “我反对!”小霞刷地一下变了脸色“应该先为群众!”

    “你反对?”胡兴不以为然地微微一笑:“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你应该从生活中吸取文化大革命中的教训!你是从红卫兵道路上走过来的人,当前的形势你也应该清楚呀”

    赵小霞听着听着,眼眶中盛满了委曲的泪水,她还想申辩什么

    江大姐见状立刻上前相劝。

    尹红见状也立刻开了口:“小霞同志,不别难受,当权派是一片好意。”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老当,你这样安排同志们能通得过吗?”

    “我不打算先回答你们提出的这个问题。”胡兴紧锁双眉,忧心忡忡:“我愿意给你们三位讲一个真实的故事”

    “真实的故事?”尹红不由惊叫出声来。

    “你们晓得我原来并不在这里工作,我是七六年才调到这儿当书记的,我原来在一区区委主持领导工作——

    一区区委办公室内

    胡兴正在欣喜地看着上级分配下来的招工名额。

    镜头推近,上级通知单上明显地写着:

    一区区委胡兴同志:

    根据研究,特分给该区招工名额十名;工农兵大学推荐名额五名;春季招兵入伍名;就业安排二十名,共三十名。希安排。并请将处理意见报告县革委有关部门

    塔县革委会

    一九七六年三月六日

    胡兴看着看着,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气。

    突然,一阵急骤的电话铃声响起,胡兴伸手拿过听筒答道:“我是一区区委,对,我是胡兴”

    听筒中传出一串笑声:“老胡呀,这回你应该喜欢了吧?该满意了吧?不过,在你喜欢的同时,可千万别忘了你暗中相助的朋友了!我提醒你一下,具体的该优先考虑的人选,我派人专程给你交换意见。再见”

    胡兴沉重地放下电话听筒,愤怒地转过身子:

    “岂有此理!”

    “后来”胡兴苦笑着结束了他的回忆:“后来,这岂有此理的声音传到了我的那位‘朋友’耳里,接着我马上遭到了降职处分,还说我什么放任自流,不能安排好群众生活,缺乏阶级感情哎,真是一言难尽!”

    “胡书记”小霞听后十分气恼:“你为啥不上告?”

    “告哪一个?告了又怎么样?”胡兴不停地摇头:“人有失足,马有漏蹄,谁能保证在工作中、政治上不出一点过错,到时候被抓住了,还不照样给你小鞋穿。尹红、小霞同志你们一个是文化革命中走过来的新同志,一个是文革后期提起来的接班人,要总结经验,引以为戒啊!何必,像我过去一样在现在去做一支替罪羊呢?”

    赵小霞身子轻轻地颤抖着,胸脯激烈地起伏起来,上下嘴唇紧紧地咬在了一起,双眼涌出了激情的热泪:“为了真理,我愿做一支替罪羊!”

    江大姐有口难言地摇了摇头。

    “不行!”胡兴万感交集地拍了一下桌角:“我偏偏不允许你去当一支替罪羊!”

    傍晚,小霞家。

    当小霞的父亲听完女儿的讲述后,陡然站起身来大声阻止道:“真理?啥子叫做真理!一个老资格胡书记都顶不住,更何况你一个小小的革委副主任。您不是拿鸡蛋往石头上硬碰吗?”

    “爸爸”小霞竭力地分辩着:“昨天的黄历今天不能翻了,你应该相信”

    “够了!够了!”父亲更加生气地数落起来:“文化大革命十多年来,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运动初期,你差一点成了保皇派;运动中期,成了革命派,你又被人骂右了、修了;运动后期你还背上了替走资派翻案和稀泥的帽子,现在处境刚刚好一点你,你,娃娃,你到底打算干啥子啊!?”

    “爸爸,女儿不想干啥,确实不想干啥。”小霞不无矛盾地倾述:“做为一个青年,何曾不想早日脱离政治斗争的漩涡去经营自己的安乐窝?但是做为一个群众代表,当人民和党组织还没有剥夺她这种神圣的权利时,她有什么理由玷污这种权利?近来,我常常在想:假若每一个新青年都如此消沉下去,我们的民族,我们的国家岂不会走下坡路,直至完”

    女儿的话深深地感动了父亲,父亲感叹地:“娃娃,当老的人不是要你昧良心活着,确是担心有人会利用文化大革命的许多事抓你的小辫子整你呀!我知道,十年动乱以后,我们青年一代正面临着信仰危机,也正在面对考验,机遇和挑战并存,做人难呀!”

    “也许,我可能会被人整下去。”小霞的声音充满了赤诚的深情:“但是我们仍然坚持要讲真话,为了大多数群众谋利益,这是一个共青团员和共产党员的起码准则啊!”

    “霞霞”父亲禁不住动了感情:“爸爸理解你!可你为啥不睁眼看看现实啦”

    现实,确实是严峻的现实。

    江镇革委会办公室里人来人往,拥挤不通,正在向胡兴、尹红、赵小霞递交申请书

    江大姐不停地分类分片整理。

    邓书记也掺杂在人流中观察着,默默地观察着,他留神着人们的议论,也注意着几个干部对群众所持的态度

    胡兴满面笑容,有求必应,对群众不住地点着头,点着头

    尹红步步紧跟,大有不甘掉队之意,除了一脸是笑以外,还不停地握着那些小伙子伸来的手,频频相送

    赵小霞独坐一角,认真地和几个女青年交谈着,不时,埋下头用蘸水笔在工作笔记上记着什么,然后又问,问过,又埋下头记着什么

    突然,一个粗眉大眼的小伙子拨开人群,带着一肚子的怨气冲向前来

    “胡书记,讲话可得算数啰,我这都是向你第五次交申请,要求安排工作或参军了!”

    尹红一怔,很反感地走上前:“曾强,你讲话应该客气一点嘛!”

    曾强冷笑着顶撞:“二老当,你们办事情也得认真一点,负责一些”

    尹红还想上前反驳

    但是,他的膀子被胡兴抓住了。尹红回过头来,胡兴笑容自若,仿佛在说:“你何必跟他一般见识?那样做,会有损于你的身份”

    曾强愤愤地走了。但是,一转眼,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大爷又握着拐杖走上来了。

    “胡书记,胡书记”老人的声音有些颤抖:“这是我两个孙女儿要求安排工作的申请书,我请你们做主,一定放在心”

    “杨大爷,你好啊!”胡兴赶快迎上前去扶着老人:“我们一定放在心上,放在心上!”

    人群中,有人在高声议论:“谨防放在背心上!”

    胡兴皱了一下眉头,想发作,但是他转眼一思又冷静下来,又笑开了,而且笑得是那么自然,那么亲切,讲话讲得振振有词。

    “乡亲们,父老们,青年同志们!我们欢迎大家批评我们工作中的缺点,我们更欢迎大家给我们的工作提意见。以前嘛,由于‘四人帮’的干挠破坏,我们在工作中是有问题的。现在,现在我们有决心把今后的工作做彻底,一定首先解决好群众的就业问题!”

    人群中的骚动渐渐平息下来了。

    此时,一个目光炯炯,身穿中山服的老人,带着平易近人的笑容站在一个不惹人注意的角落中,仔细地观察着胡兴和尹红,镜头推进,显然他是县委邓书记。

    尹红趁这个空隙,迅速将胡兴拉到办公室侧一间小屋内,然后把门闩起来

    尹红:“老当,你准备改变你前几天的主意了?”

    胡兴掏出手帕边擦汗边认真地回答:“不,一切照原计划安排!我真悔我那天不该向赵小霞露了底”

    屋外,赵小霞听着两人的谈话苦笑了一下。

    办公室门口,邓书记和蔼地向一位群众打听:

    “老乡,刚才给你们讲话的那两位同志叫胡兴和尹红吧?”

    群众点点头,奇怪地打量着这个陌生人。

    邓书记沉思片刻,又抬起头来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画外声:“为啥子不见赵小霞呢?”

    赵小霞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了县委办公室。

    “请问,新来的县委邓书记在家吗?”

    正在窗台上给兰花撒水的老李闻声回过头来,脸上渐渐堆满了快乐的笑容,老李年富力强,是一个很会保养的干部,气色很好,红光满面,是一个在政治风云中极会见风使舵的人。

    “啊,原来是你,你原来是艳春的老同学啊!”他非常热情地迎了上来:“赵小霞同志,大概不认识我了吧?”

    小霞面对着伸来的双手犹豫起来

    “怎么,全忘了吗?”老李自告奋勇地讲了起来:“我叫李明,几年前,在文化大革命进行激烈的年头,你和你最相好的女友白艳春还在我家做过客哩!”

    “对了!”姑娘若有所忆,并不热情:“你是李明书记,是艳春的爱人。”

    两人握手之后,小霞马上又开口问道:“李明书记,新来的县委书记在家吗?”

    没有回音。原来握手刚过,李明书记已经仔仔细细、色迷迷地打量起年轻姑娘苗条的身材和美妙的体态来了。而且,他的兴趣是那样浓,有如情友重逢,或许比这更厉害一些。

    当小霞碰着了对方的眼光,脸刷地一睛红到了耳根:“李明书记,你”

    “我说”李明书记老练地一笑:“几年不见,你长高了!当年的女学生,如今变成大姑娘了。哈哈哈,不到家里去看看你的老同学了吗?”

    这时候,也就是在这小霞感到最难堪的时刻,一位老干部悄悄地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了

    李明书记的一眼望见,马上变得一本正经:

    “赵小霞同志,我来介绍”李正欲往下介绍,邓书记立刻上前轻轻地扯了一下他的袖口,他只好很快改口:“这位是江镇革委会的付主任,文革中新涌现的女干部”

    小霞也发现了来人,只好答道:“我叫赵小霞。”

    “这位是”李明书记将手一挥,又指向邓书记。

    邓书记立刻抢过话头,面向姑娘像长辈一样亲切:“我比你年纪大一些,你就称呼我老同志吧!”

    “老同志”从言谈中,她很快发觉老人笑貌坦率自然,有一种无形的吸引人的魔力,他不仅热情大方,而且态度真诚。

    “赵小霞同志”邓书记开门见山:“刚才你不是打算向县委领导反映问题吗?如果你认为可以,能不能给我讲讲”

    “依我看”李明书记打断了邓书记的谈话:“你刚从外面出差回来,小霞同志又是远道从江镇赶来,我们是不是吃了午饭再抽个时间谈谈呢?”说罢,目不转睛地盯着小霞。

    “你看呢?”邓书记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显然在征求姑娘的意见。“小赵,李书记在征求您的意见呐”

    “不”小霞激动地说:“我有满腹的话儿需要向党倾吐,如果老同志能够愿意牺牲休息时间来接待我”

    “不别客气。”邓书记慈祥地笑笑:“这里谈可以吗?”

    “不”赵小霞坚决地摇了摇头。

    李明书记一脸不满。

    “那你认为在哪种场合谈合适?”邓书记体贴入微。

    赵小霞毫不妥协:“我想单独给你谈一谈,并希望老同志尽快地把我所反映的情况,给新来的县委书记汇报”

    李明书记至此只好怏怏而去。

    赵小霞心里的话儿倾吐出来

    她讲得那样坦诚,又是那样激动。

    邓书记认真地听着,不时还在工作笔记本上作了些记录

    江镇,供销食堂,雅座间。

    胡兴喝酒已经酩酊大醉。

    食堂主任白永生又给他掺了一杯,然后拉上了窗帘,狠狠地抽过一口香烟,这才靠胡兴紧紧地坐了下来,极微轻声地讲道:“胡老当,姐夫昨天又给我来信了,他说要我代他向你问好,并且提醒你:这次解决就业问题时,不要把我两个老弟的问题考虑在前面你懂吗?”

    “真是胡说八道!”胡兴猛烈地摇了摇头,费力地睁开醉眼:“他这是在”

    白永生脸色陡然一沉,蓦地站起来将一支脚踏在圆凳上:“你说啥?”

    胡兴知道自己失口,只好似醉装醉:“哎,哎,永生,生,你你不要生气,我是说你的姐夫爱讲反话,他越是讲不要考虑,就是要我优先照顾,你的大哥、二哥之所以能够顺利地进工厂,当干部,还不是你姐夫出了移花接木的妙主意么?”

    白永生一脸傲气

    邓书记又一次来到了江镇

    他身穿朴素,整洁的中山便服,肩背着黄布挎包和草帽,脚穿便鞋,像一个标准的农村基层干部,又似乎像一个有点土气的‘乡下佬’

    他在茶房中,留神着群众的议论:

    “说起安排工作,真叫人寒心,我们镇子上有的人全家福,有人全家哭”

    “人家有关系,有钱,有权,有漂亮的女娃子作交易,你有啥呢?”

    “是啊!我这辈子啥时候才能发迹呀!”

    他在酒店里,注意着群众的议论:

    “怪,真怪,县上的通知下这么久了,为啥子胡老当按兵不动呢?”

    “这有啥怪,人家在考虑人家的亲朋好友、舅子老表、小姨子嘛!”

    “这简直是他娘的肥上添膘,瘦骨刮油!不兴走后门之风呀!”

    “我很不理解,以前搞坏事就说是‘四害’横行了,那现在又是什么在作怪呢?”

    “看来,我们的胡老当靠不住啊!”

    屋檐下,邓书记同几个中年妇女交谈

    树荫里,邓书记向几位白发老人询问

    小江边,邓书记和几位儿童在一起玩耍

    邓书记迈着步子慢慢地跨入了江镇供销食堂。

    他边走边东张西望

    画外声:“为什么没有看见方烈呢?”

    餐厅里,身为负责人的白永生衣着华丽,正靠在桌旁,比比划划地跟一位年轻貌美的女招待员开玩笑:“芬芬,成都青羊宫这几天灯会真闹热。去耍吗?今天下午张师傅的汽车要来,听说,江青打粉的动作实在美哩!”

    说罢,趁对方不防竟然在女方的腰上捏了一下,紧接着又想在女方的脸上做动作。

    女招待员敢怒不敢言,匆匆地离开他,转身走去。不料,她竟和邓书记撞了个满怀。

    邓书记:“招待员同志,请问你们现在卖的啥菜?”

    女招待员面有难色地往餐厅内堂里望了一下,回过头来:“老人家,你需要吃点啥?”

    “如果方便”邓书记试探性地笑笑:“请你们稳灶的师傅给弄一个元子汤,行吗?”

    “元子汤?”白永生走上前来,上上下下审视了对方一片,当他从他的经验中断定这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乡下佬时,一种轻蔑的、不堪一答的神态立刻涌现在他长长的脸上

    “能行吗?”邓书记又很客气地问了一声。

    白永生双手抱在怀里:“老头子,我看手不顺,你调一方吧!”

    餐厅内堂里,大园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美味佳肴,刚端上的元子汤热气腾腾

    一伙人哈哈大笑,吃得嘴角流油。

    邓书记敏锐地望了一眼,尽力压住从心中升起来的怒火:“那是”

    “那是人家的来料加工,老头子,请知趣点,赶快走吧!”

    “白主任”女招待员好像有些过意不去:“依我看是不是到灶上给师傅们商量商量,分一点点瘦肉”

    “没有必要”白永生俨然以一个长官的样子大声宣布:“剩下的瘦肉早安排了!王副书记、李部长、冯科长、郑站长、朱院长、马经理中午都要来”

    邓书记轻轻一笑:“麻烦你们了,麻烦你们了。”

    白永生板着面孔送客:“不算不算,请便,恕不远送”

    邓书记正欲转身走去,这时方烈从侧门端着一碗汤和一碗饭赶了过来:“老人家,你要的元子汤我们刚才给你拼了一份,你请坐下吃吧。”

    邓书记刚刚接过手

    白永生恼怒地一把夺了过来:“方烈,你想干啥?这个食堂谁当家?请你别忘记了多年来我姓白的一直对得起你这个落难的人!”

    方烈泪水满眶,邓书记轻轻地把手放在了他的肩头上,神秘一笑。

    白永生扬长而去。

    镇革委会办公室侧一间小屋里。

    胡兴也是轻轻地把手放在了尹红的肩头上:

    “尹红,你以为我心里不难受吗?”胡兴很动感情地说:“你以为我没有听见群众‘肥上添膘,瘦骨刮油’的舆论吗?”

    “那你”尹红困惑不解地问:“那你为啥子那样害怕白永生一家呢?为啥子要坚持在安排就业问题时,先”

    “难呀!你太年轻了,不了解社会的复杂性。”胡兴矛盾地站起身来,来回在小屋里走着:“白永生一家,白永生才止一家?你想得太幼稚!你一点也不懂得,他家的后面不仅仅是有他神通广大的姐夫撑持,他姐夫还有他的朋友,他们如果联合起来,简直可以把我们捣碎成肉泥,我一生的教训深刻啊!”

    尹红听着这一切,惊诧得不知所措。

    “你以为我不关心群众的疾苦吗?你以为我不想做一个优秀的共产党员吗?”胡兴颓然地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双手紧紧地抱住了头:“我的难过比哪个都多呀!”

    “老当”尹红欲辩又停:“我实在不是这个意思”

    “多少年来”胡兴激动得完全不能自制:“作为一个党的基层干部,作为一个也是在苦水中泡大,受党和毛主席教育的共产党员,每当我亲眼看到在文化大革命中丧失了亲人,或丢掉了工作的群众跟我求情安排工作时,我流下同情的眼泪还嫌少吗?不少呀!想着他们的苦处,我的泪水快流成了两条河”

    “那,那你后来”尹红很不理解:“为何又不这样了?”

    “久而久之,翻来又复去,事情是那么多,问题是那么严重,操正步,得不到支持,稍有不慎,还会落崖千丈,永远不得翻身!哎,在连连的打击下,我不得不习以为常,听之任之,遇事抄捷径走,只有这样才能逢凶化吉,才能在党内久存!才能”

    尹红听着听着,不由得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老当的意思是”

    “‘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群众舆论嘛,正确对待就行了!我们这些人在文化大革命的灾难日子都熬过来了,今天还怕什么呢?只要待这阵求情风一过。”胡兴沾沾自得地笑起来:“还不是由我们讲了算!反之,不考虑上级因素,不照顾同志关系,讲具体一点在当前不优先解决好白永生一家,恐怕大祸就在眼前”

    尹红听着听着似乎改变了初衷和增加了信心:“老当,那你说下一步如何办?”

    “我想”胡兴像似还有一点顾虑。

    “你大胆地讲吧!”尹红迫切地催促道:“老当如此关怀培养我,我决不辜负父辈们的希望”

    “我想”胡兴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我首先声明,这不是我的创造发明,我只不过效仿了我们地区内有的单位这样去作”

    尹红:“怎样去作?”

    胡兴:“让老白的两位兄弟暂时顶替一下我镇两个待业男青年的姓名,迅速到一个国营单位安插下来,当然最好是距远一点这样在神不知,鬼不觉中造成既定事实。然后,再回过头来,安抚一下被顶替的人,并从总招工名额中挤出两个位子填”

    尹红听得笑渐颜开:“其它的怎样处理呢?”

    “再从总人数中除起来三十个名额,用此安排照顾区一级、公社、镇企事业中的同志和亲朋关系,人人有份,利益均沾。”胡兴竟为自己的周密布置满意地笑起来:“最后剩下的就交给居民联组的讨论安排,适当地解决一些群众的困难居民组长,是我们依靠的骨干嘛,给他们一些民主权利,自然要慎重地考虑进来”

    “万一同志们有意见么办?”尹红突然想起了什么:“我指的在我们的总支委会上。”

    “民主还有个集中呐!”胡兴乐哈哈地大笑起来:“不能随便搞无政府主义嘛!”

    “妙!妙不可言!”尹红眉飞色舞:“老当这样耐心地言传身教,真叫我感恩不尽。”

    “哪里,哪里!”胡兴也假意地客起气来:“培养接班人嘛。”猛然,他的神色又不安起来:“尹红,最近,待解放的干部中有人找过你没有?”

    尹红心领神会:“你是不是指原镇党委总支书记方烈这个人?”

    “就是这个人”胡兴脸上浮现了忧虑:“我很担心他在这个时候,从我们背后杀一枪!叫我们防不胜防呀!”

    “我想”尹红摇摇头:“方烈同志还不至于是那样一个人”

    方烈家,夜已经很深了

    油灯下,方烈和邓书记亲切地交谈着。

    他们互相间谈得那么自然,那么坦率

    他们互相间谈得那么认真,那么严肃,同时又是那么亲热。

    两颗心在一齐跳动,两张脸洋溢着激动和兴奋的愉快

    尹红家,夜已经更深更深了

    电灯下,胡兴还在进一步的对尹红施加影响,尹红应允着,谈笑着,他对尹红越来越兴趣。尹红也越来越对胡兴越信任。但是,最后一个问题难住了他

    “尹红,你怕啥?”胡兴劝解道:“给县委打报告免去赵小霞的一切职务,是一步重要的棋。据了解:虽然群众舆论纷纷不平,但是方烈当前跃跃欲试,我们淘汰她不仅是可以稳住阵脚,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而且对方烈来讲也是一个有力的警告!要懂呀,在原则问题上,不论在啥时候,退半步我们也站不住脚呀!”

    “老当”尹红想申辩:“我认为”

    “又是你认为!”胡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现在是啥子时候?现在正是大刀阔斧地清洗帮派体系的时候,赵小霞虽然在运动后期表现不错,够不上打击的对象,但能说她十年来没有极左思潮吗?她现在已经和我们挑战,利害关系又是这么重大,那就让她去做一支替罪羊吧!‘枪打出头鸟’嘛”

    尹红低下头来了,他默默地思索着,不由得喃喃自语——

    “她,她能够经受得起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吗?”

    小霞伏在案头上伤心地哭起来了

    小霞的父亲下班归来,把工作服往桌上一丢,没好气地骂开了:

    “如何?到如今悔之晚也!我叫你不要去硬顶,你偏要去逞能,结果这样气人!你呀你,也不仔细想想现在是啥子火候?”

    “爸爸,爸爸”小霞抬起凌乱的头:“你别说了吧,你打女儿,杀女儿都可以,可不要再折磨我啊!”

    父亲擦擦湿润了的双眼,上前心疼地抚摸着女儿的头,难过地感叹:“娃娃,你的吃亏往往吃在爱讲真话呀!想想吧,自文化革命开始一直到现在,你究意得到了个啥呀?”

    “爸爸”小霞执拗地坚持:“但我始终相信,真理往往要同谬误斗争才能得到发展和承认,讲真话绝不是一种什么犯罪行为!”

    “你,你真糊涂呀!”

    小霞的父亲狠狠将她推到椅子上,冲出门外:“事到如今有谁能关心您啊?”

    小霞哭得更厉害了

    与此同时,一个大家已经熟悉的身影悄悄地闪现在窗口。

    一阵夜风频频吹来,散乱的鬓发飘打着姑娘苍白的脸面,令她痛苦地抬起头来发出质问:

    “难道,他们的阴谋真的就这样顺利得逞了吗?党啊党,你的女儿是多么想听您的回答呀?”

    “希望在于奋斗!”

    这回答清楚洪亮,似一团烈火,将姑娘心灵深处埋藏的火花重新点燃起来

    镜头拉开,邓书记慈祥地笑着,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你?”她怔怔地凝视着这位不速之客。

    “民族需要振兴,国家急待富强,你是青年”邓书记充满激情:“怎么能够辜负人民的期望”

    “你是?”怔了怔,她又茫然地问了二个字。

    “忆性这样差?”邓书记仍然慈祥地笑着:“不到半个月就忘记了吗?”

    小霞竭力地回忆起来

    邓书记今日穿着更为朴素,满面风尘仆仆,一对不大不小的眼睛显得特别地明亮,宛如一对黎明前的启明星。

    “赵小霞同志,看来你是”邓书记风趣地反问:“你是在逼我暴露身份啰?是吧?”

    “你是县委办公室的接待员同志!”小霞几乎是以欣喜若狂的声音大喊起来:“老同志,你总算到我们江镇来了!请坐吧!快请坐吧!”她顾不得梳理乱发,她顾不得去擦泪痕:“坐下吧,坐坐吧,我马上去泡茶来!”

    “不用了”邓书记的话是诚意的,又是执意的。

    “那我”小霞下意识地拉起自己的衣角,像女儿对待父亲那样温顺:“那我该怎么办呢?”

    邓书记自己先坐下来,接着又向小霞招手:“你坐下来,坐下来。”

    小霞局足不安地拉过一根木凳靠邓书记坐下。

    “小霞同志”邓书记稍息片刻之后勤,又以风趣的谈吐打破了屋内的沉寂:“二十以上的大姑娘了,遇事还悄悄哭鼻子,不感到害羞吗?”

    “他们要欺负我”小霞呐喊起来:“他们要赶我出革命队伍,其借口就是因为我是一个从红卫兵运动走过来的人!”

    “啊!”邓书记故作不解。

    “他们出手狠啊,据了解”小霞愤愤地说:“他们已经向县委写了报告。”

    “你谈的是表面现象!”邓书记将语辞一转。

    “表面现象?”小霞瞪大了双眼。

    “对,是表面现象,‘醉翁之意不在酒’嘛!”邓书记胸有成竹地回答:“据我们调查”

    “对了!”小霞激奋地叫起来:“我想起来了!事情发生在三天以前的一个早晨。因为工作,我到胡书记家里去”

    胡家,窗明几净。

    会客室里陈设不落常套,颇有几分官宦之家的气派。

    镜头慢慢推近餐桌上摆满的各式各样的礼品,又缓缓摇到会客室的屋檐下,胡兴和尹红正挥手热诚地送走这一群不谋而合的“特殊客人”

    尹红的声音清楚地飞来:“王局长,蒋书记,施部长,魏主任,李院长,杨站长,你们慢慢走”

    胡兴的声音随着传来:“请同志们放心,只要在我老胡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

    又有客人的声音传来:“老胡,请回屋休息吧,你的心情我们表示理解。”

    小霞走进小巷,和这些人打了照面。

    小霞低着头,又向前走去。

    胡兴和尹红送客归来,兴致勃勃地躺在了睡椅上。

    胡兴故作谦逊地:“尹红,让这些客人这样一搅,我们的安排问题压力更大了,怎么办呢?”

    尹红贪婪地环视餐桌上摆着的许许多多质量和数量都很可观的礼品,胡兴禁不住洋洋自得:“没奈何啊!现在确实是‘走后门’成了一种社会风气,挡不住呀!怪只怪我们手中紧紧把持着这招工、升学、参军这三大权利,太厉害了。看来我们是下了河的鸭子,不湿脚已经湿脚了,只好往深处行”

    尹红听着听着,打了一个哈欠,顺手上前将一条礼品香烟撕开,接着又启开一盒香烟,他惊得大叫一声:“钱!整整一卷人民币”

    胡兴先是一惊,后马上变得无所谓:“总是有大老板想开后门安插亲信嘛!”

    “你打算怎样处理”?尹红还是惊魂不定。

    “你老弟认为呢?”

    “我们赶快上交组织吧!”

    “上交组织?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那你的意思是”

    “反正今天的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就行了。看一看,先点点数封起来再说。退后一步自然宽嘛”

    “这样”

    尹红有些紧张起来:“是不是太没有党性原则呢?”

    “党性?”胡兴却不以为然:“这样的形形色色的问题,有几个当官的不遇到了?”

    “这些钱”尹红感到了很为难。

    “这很自然嘛。”胡兴自负地笑着:“不要紧张,你先把它封存起来吧!”

    尹红还是有些迟疑,胡兴却无所谓地笑了:“这样我们改日再议,哪一届政府都应该有点自留地吧?以备急需。好了,我们今天还是把谈话的重点移过来吧”

    小霞渐渐靠近了会客室。

    屋内,两人声音不断飞来——

    尹红:“不过,我还是有点担心”

    胡兴:“你太过虑了,亲朋、同志间哪一个能保证没有求人的时候?你担忧啥?讲帮派我们不沾边,论原则也根本谈不上”

    屋外,小霞不由怔住了

    屋里,两人还在继续交谈。

    胡兴:“所以说,我近几天来一直劝你不别过虑,工作上要有干劲,当然也应该细心。依我看这礼品中的钱就交给办公室主任江大姐保管吧!事情就这样定了,你还是啥吗?”

    尹红:“老当,算我嘴多,听说县委李明书记又给你通了一次电话”

    胡兴皱了皱眉头,立刻又淡淡地笑起来:“是呀,他告诉我们当前的阶级斗争新动向是比较复杂,有许多同志对我们解决就业问题的态度者提出了很多看法”

    尹红略显紧张地:“这么说”

    “不过,他同时又向我透露”胡兴放轻了声音:“关于免去赵小霞党内外一切职务的批示很快就会下来了。”

    尹红惊得一抖:“啊!”

    胡兴敲敲椅边:“这叫做自作自受嘛!”

    尹红心事重重:“那,那下步”

    胡兴信心十足:“照老一套办事!讲漂亮的话谁不会吹牛皮,可我偏不信有谁能够改变中国的几千年来遗留下的人情世故!”

    县委小办公室。

    赵小霞讲完,夜色已浓。

    邓书记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近年来,‘四人帮’看来不只是毁掉了我们许多用肉眼看得见的宝贵东西,更可恶的是他们像蜘蛛一样蛀空了我们许多同志的灵魂!”

    姑娘急急地追问:“老同志,你看怎样办才好呢?”

    “是雄鹰就能搏击长空,是儿女就会鹏程万里!”邓书记不动声色地笑笑:“急有何用,可您为解决具体问题究竟创造了啥条件呢?”

    “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能创造啥条件呢?”

    “这么说”邓书记仍然不动声色地笑笑:“照你这样想,你现在只能是任人宰割!束手待毙了?”

    “不!我要斗争!”小霞倔强地挺起胸来,但片刻又沉重垂下了头:“可我又担心人势单薄,我真悔我当初为啥子会介入文化大革命?我还悔,悔我更不该进入‘三结合’的领导班子”

    “这不是理由!”邓书记听到这里严肃地站起身,显得很激动:“你首先值得悔的是你开始丧失了一个新青年应有的进取心!不应该回头望,而没有一直向前看”

    “老同志”小霞低低地叫了一声,快要委屈的哭了:“你哪里知道”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邓书记双手倒背,目击远方:“但是,做为一个无产阶级的先锋战士,我懂得:假若现在就躺下来,民族的发展,中华的振兴从何谈起,我们的国家实现四个现代化又从何谈起!如果人人都不敢挑起这付重担,也必将变成一句空话!”

    年轻的姑娘热血沸腾了,一种被激励起来的冲动促使她忘乎其境上前抓紧了邓书记的双手:“同志,你是讲要我”

    邓书记恢复了慈祥的微笑,信赖地注视着她。

    “挺起来!”小霞终于激动地昂起了头,站直了身子,充满了豪情。

    “是啊!”邓书记心灵深处激浪滔滔:“我们的党,我们的人民,既然有力量把历史的罪人扫进垃圾堆,难道,你不相信我们的党能继续带领人民,彻底铲除‘四害’遗留下来的毒根吗?”

    姑娘双眼泪光闪闪,高傲地挺胸回答:

    “我相信!”

    县委会议室。

    邓书记主持的县委会已经接近了尾声。

    “同志们,江镇现在的领导班子状况就是这样。所以,要彻底解决江镇群众的就业问题,把党的温暖带给人民,我同意同志们刚才讨论的意见:首先从整顿领导班子开始!小平同志最近指示:‘整理好领导班子是关键。’”

    会场上,与会同志纷纷赞同、支持,气氛非常活跃。

    会场一角,李明书记独坐一处,精神不佳。

    邓书记轻轻走到他的身旁,友好地:“老李,谈谈你的具体想法吧!”

    李明书记心里在哭,强打精神:“我原则上同意大家的意见,同意大家的意见!”

    邓书记立刻向同志们挥了挥手,慎重地宣布:

    “县委意见基本一致,请秘书同志马上行文——”

    塔县县委文件一九七八年0010号

    经县委全体委同志讨论,针对江镇目前领导班子情况,特作如下决定:

    一、县委认为关于免去赵小霞同志党内外一切职务的请示报告是不妥当的。

    二、原镇党总支书记兼革委会主任胡兴同志,因工作变动立即离任,到县委党校报到学习。

    三、由方烈同志任现江镇党总支书记兼革委会主任。

    众干部鼓掌通过

    第二章

    县委的决定,像一阵春风,很快吹醒了江镇,吹暖了人民的心。

    人们在大街上、小巷中、院子里奔走相告。

    “太好了!县委的文件太好了!”

    “太及时了,太及时了,这下子我们的就业问题能够很快落实了!”

    “这下,我们家里的困难也会随哥哥姐姐的工作安排,不再靠民政救济了!”

    “油条干部调走了,油条干部早该调走了!”

    “喂,喂,依我看啦,你们也别喜欢得太早,方书记虽然这些年来身在下层,可哪一个晓得他的心向不向着群众呢?”

    “不用担心,老方和老胡可不是一样!”

    “难说呀,即使说他坚持正义,但他人单力薄,斗得过有钱有势的白永生一家吗?他们的后面还有人啊!”

    “是啦!姓白的决不会就此罢休呀!”

    白永生开始了紧张的活动

    他急急忙忙地走进了东家,串连碰头。

    他急急忙忙地撞进了西家,商量对策。

    胡兴家里,胡兴给他接耳交头。

    尹红家里,尹红又给他指点迷津

    白永生又开始了频繁的活动。

    他又走进了一家,又一家:

    在这些家庭中;

    有人在向他讨好;

    有人在向他求情;

    有人在向他献策;

    他的足步在走,在奔,在飞

    他足下的自行车轮在旋转,在飞转

    塔县县城,李明书记家,这幢独院小巧典雅,装修不凡,很有派头。

    他的娇妻——白永生的二姐白艳春盛情地接待了他。

    白永生接过姐姐递来的消毒毛巾擦汗,心忧如焚:

    “二姐夫,二姐,你们看如何办才好呀?”

    白艳春浪漫地一笑:“我白艳春是好欺的吗?白家一家是好惹的吗?永生,你急啥?还有你姐夫这座大靠山嘛!”

    李明书记傲然地一笑:“胡兴的调走,方烈的上任,对我们是一个打击,但这也只能是一个最小最小的打击,他们难处更多哩”

    白永生仍然沉不住气:“姐夫,我是说我现在究意怎么办?”

    “拉嘛!”李付书记神色自若:“以拉为主,你别看方烈他现在神气,他也有他不可调和的矛盾呀!你艳春姐已经告诉我,他有一个妹妹”

    “拉不过来怎么办?”白永生打断了姐夫的话。

    “我吗?会有办法!不过,我不到迫不得已是不会亮我手中的王牌的,我的身份和地位同你们不一样呀!”

    “逞啥子熊?”白艳春娇嗔地白了丈夫一眼:“我也算得上你手中的一张王牌吧?”

    “这叫我怎么说呢?”李明书记将手托起下巴自负地一笑:“也可讲是吧!不过,我认为,现在还根本不到你抛头露面的时候,永生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找岳父大人商量就行了”

    “那现在”白艳春不满地噜起了嘴巴:“现在你能让三弟这样空着手回去吗?”

    “不,我恰恰是要老弟满载而归。”说着,李明书记很文雅地用大指头往脑后摇一摇——

    镜头特写:一排人参露酒金光灿灿,一条条中华香烟红光闪闪

    “目前”李明书记沉吟了一下:“我只有一点建议,永生兄弟应该尽快和尹红拉上关系”

    “那如何对方烈呢?”白艳春插了二句:“还有我的那个不识时务的同学赵小霞哩?”

    “我的话还没有讲完哩!”李明摆起了一付不可一世的架子:“赵小霞有赵小霞的特殊安排。目前,我倒想看看姓方的如何把好他的家庭这一关!”

    白艳春、白永生不约而同:

    “高,这实在是一道难关!”

    夜,江镇

    方家,方烈双目失明的母亲刚刚和女儿谈完什么,这时劳累了一整天的方烈走回家里来了。

    母亲和妹妹听见方烈的脚步声传来,立刻站起来奔向门外

    方烈:“妈,妹妹,你们还没有睡吗?”

    母亲冷冷的声音:“睡不着啊!”

    妹妹:“哥,你吃过夜饭没有?”

    方烈见母亲今天异常,奇怪地问:“妈,你心中好像有啥子事情?”

    “有呀!”母亲说着有些动气:“听说,你又当了干部,今天上门求情的人不少,是吗?”

    “嗯”方烈应着。

    “求情的都被你不分清红皂白顶了回去,是吗?”母亲的声音变得颤抖了。

    “妈妈”妹妹心忧地劝道:“你不要动气”

    方烈感到有些蹊跷,默不作声。

    “为啥不吭声了?”母亲提高了声音:“连你妹妹的对象家的婆婆向你求情”

    方烈为难地:“妈,今天你”

    母亲:“你照样不闻不问,是真的吗?”

    妹妹急了:“妈,哥刚进门,你不要”

    母亲哪里肯依:“放开我,我偏要问他!方烈,那我问你娃,你有几个同胞姊妹?”

    “只有一个!”方烈机械地应着。

    母亲步步进逼:“那好,我求你!求你赏给你妹妹一个饭碗吧!”

    “啥?妈你讲啥?”方烈似乎明白母亲要讲甚么了:“妈,你不能这样说呀!”

    “你!”母亲的自尊受到了极大的损伤,只见她伸出颤抖的双手猛扶住门边,辛酸的眼泪马上从双眶中涌了出来,往事记忆的折磨使她浑身剧烈地狂抖,她凄然地大喊一声:“娃娃,你你忘本了!”

    说罢,母亲在盛怒之下竟跌倒在门坎上昏了过去。

    “妈妈,妈妈”妹妹急得快哭了起来。

    “妈,妈!”方烈抱起老人猛烈地摇了摇,见无济于事,立刻吩咐:“妹妹,快,快去请医生!”

    妹妹应声点头跑去。

    方烈将老人安放在床上,静静地为母亲擦去脸上的泪水,自己脸上的泪水却飞快掉了下来,他的思绪渐渐奔往那悲惨的过去——

    一幅巨大的标语:

    打倒江镇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方烈!

    镜头拉开,画面组接——

    学校中,年仅十余岁的小妹妹,被人扯下了红袖套,推出了学校的大门

    学校门前,头带高帽子的方烈被一伙歪戴帽子斜穿衣的小青年轰轰推过

    家里:年迈体衰的母亲望着女儿和儿子泣不成声;

    家门口:一张勒令贴上了门板,限方烈在三日之内,滚出镇人委,到镇供销食堂洗碗,接受改造。

    长夜漫漫

    老母亲为了生活,孤灯下,打起了草鞋,一双眼睛熬得红得像一对红灯笼

    妹妹看着看着,双手紧紧地在自己心口狠抓,想了想,毅然地走出了家门

    秋风飒飒

    落叶遍地横飞,尘埃处处卷扬。

    妹妹求亲戚,亲戚摇头;

    妹妹求熟人,熟人叹气;

    妹妹到工厂帮人带小孩,人家嫌她太矮太小。

    妹妹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家里,隔窗痴痴地凝视着母亲一躬一伸的身影,木然地偷听着那打草鞋的单调的声响,心如刀绞,泪如雨下,极为痛苦地思索起来

    突然,她凄苦地笑了。

    妹妹从此挑上了两支竹筐,跟在成年人的后面,一次又一次地向乱石累累的大河坝走去

    妹妹在大河坝中一个又一颗地挑捡着石灰石;

    妹妹挑起沉重的担子向烧石灰的窑子走去。

    过秤,二角钱交到了她的手中,她惨然地笑了,因为这是她第一次为自己的母亲分担了生活的责任了啊!

    妹妹,继续挑着沉重的担子向前走

    妹妹的肩膀压得红肿了

    她咬着牙,奋力地往前走。

    妹妹的脚掌磨起血泡了

    她坚持着,一拐又一拐地向前走去

    满脸汗珠的妹妹在烈日下行进;

    浑身湿透的妹妹在暴雨中行进;

    头发散乱的妹妹在狂风中行进,行进

    歌声从遥远的地方飘来:

    一天又一天,一天又一天

    一年又一年,一年复一年

    妹妹背榨驼,妹妹盼光明

    妹妹腰压弯,妹妹望春天;替妈妈——

    忧愁均分担,累死心也甘

    歌声中,妹妹的脚步走,不断地走

    镜头拉开,挑着重担的妹妹已经成了大姑娘,她是那么憨厚,那么善良,那么纯洁

    黑夜里,妹妹回到了家里,双目已经失明的母亲禁不住辛酸的感情,激动地把女儿紧紧搂在怀里,失声痛哭起来,泪水渐渐地涌出老人眼眶

    方烈看着,泪水立刻涌出了眼眶。

    方烈想着,泪水完全盛满了眼眶。

    一声微弱的呻吟过后,睡在床上的母亲轻轻翻动了一下身子,慢慢苏醒了过来。

    方烈赶紧调头擦干了自己的双眼。

    “妈,你先不要动,不要动,好好地躺一会儿吧!”

    苏醒的母亲哪里听劝,总想挣扎着支撑起来。方烈见状立刻把她稳稳地扶住。

    “妈,别起来,别起来,有话慢慢地给儿讲吧!”

    母亲瓣开儿子的双手,趁他不防,猛滑下床,抱着方烈的双腿跪了下来。

    “娃娃,妈不好,妈不好,可妈还是得求求你,快早早地给妹妹安一个饭碗吧!她现在已成人,她不能守妈一辈子啊!妈土巴都埋齐颈项,也不能守你们两姊妹一辈子呀!你今天能当事,哪个晓得明天又是啥子人当事呢?烈烈,你就答应下来,答应下来吧!妈只求你这一次”

    方烈的泪眼模糊了,浑身发抖了,连脸上的肌肉也抽搐起来。他紧紧地咬紧牙关,忍受着内心矛盾的袭击和折磨,压制着心田中火速升起来的烈焰,身子不由得渐渐弯了下去,变得语无伦次了:

    “妈,你不能这样,你你不要这样”

    “烈儿,妈这辈子苦死累活,好不容易才把你两兄妹拉大”母亲只以为儿子动摇,叫喊声更加凄切:“你不看别的,就是只看在妈生你养你这份情上,也应该答应妈的这点要求啊”

    方烈满脸泪水纵横,赶快也给母亲跪下。

    “烈儿,烈烈,你答应妈了?”

    “妈”方烈重重叫了一声,把满腹心里话倾吐:“这些年来,为了儿的事情,拖垮了你的身子,连累了妹妹。这些,我一想起来心里就很难受、很痛”

    慈祥的母亲见儿子哭了,赶快用袖口为方烈擦泪。

    “妈,可儿作为一个共产党员”方烈讲得字字苦,句句酸:“这些年来,看到那些在文化革命中失去了儿女的老人,失去了父母的孤儿,失去了亲人和同志,心里就更难受,更痛了”

    母亲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不再言语。

    “盼啊,望呀,好不容易我们才等到了这一天,儿子又重新被党和人民信任,重新掌了权。我们,我们怎么能够忘记过去,我怎么能够忘掉这权利来之不易?甚至忘掉我们在苦难的日子里,那些省吃俭用,忘私奉公帮助我们的亲人和群众呢?”

    老人像触动了什么,被儿子一席话深深打动了。

    “妈”方烈的心潮逐浪高:“你还记得么,你不是常常给儿讲吗?”

    母亲情不自禁:“讲啥?你往下说嘛。”

    方烈猛地抬起头来,许多往事在眼前一一浮现。

    在文化大革命深入进行的日子中——

    小巷里,年迈的汪老大爷,看见方烈下班归来,左右环顾了一下,悄悄地把一碗白米倒入了他的衣袋之中

    方烈双眼湿润。

    院子前,好心的李婆婆看见方烈从小巷中走来,上下逡视了一遍,偷偷地将一刀熟猪肉塞进了方烈手中,嘱托道:“给你妈,听说老娘子三个月都没有见油荤了!”

    方烈泪光闪闪。

    院坝中,一位佩戴着“红小兵”袖章的小女孩,看见方烈走进大门来,从角落中机敏地奔上去,闪电般地把一件旧衣服递给方烈:“我叫沈慧,是你妹妹的同学,给她换洗穿吧。”

    方烈泪如泉涌

    方烈依旧泪如泉涌。

    “妈,我的好老人家”方烈挥去泪水,声声真切:“你说,儿能把这些事情忘得一干二尽吗?儿刚刚才重新工作就只顾自己一家吗?现在,我家同镇子上其它群众相比并不算很困难呀!”

    母亲默不作声了。

    “我们的权利是人民给的。”方烈理直气壮:“我们不能一上台就为自己呀!工作中这样的教训还不深刻吗?”

    “烈烈,别,别再说了。”母亲激动地擦去眼泪,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麦面馍塞到儿子手中:“你还饿着肚子吧,快吃!”

    方烈感动地:“妈,你”

    “妈不好”母亲热情地鼓励儿子:“你做得对!”

    “你做得好!”妹妹也走上来拉着哥哥鼓励。

    方烈迈着坚实的脚步走进了赵小霞家。

    屋里,邓书记讲的方烈的事迹已深深感动了姑娘。

    “小霞同志”邓书记单刀直入地逼着对方:“当你听过这个群众给我讲的‘好了疮疤不忘本’的故事后,你认为这个共产党员怎么样?”

    “还用问吗?”姑娘的声音充满了无限的激情:“他正是我真正的良师益友!”

    “可你明白他是谁吗?”老同志神秘地一笑:“远不过百里,近就在”

    “你是讲方烈?”姑娘突口而出。

    “听人说,他几次主动找你,”邓书记针针见见血:“你都避而不谈,是担心他打击报复,还是怀疑他居心不良?”

    “不,不!”姑娘矛盾地摇了摇头。

    “那到底为甚么呢?”邓书记一追到底:“谈谈好吗?”

    “我,我对不起人家”姑娘双眼泛起了泪光,带着一种负罪的心情,开始了回忆——

    红旗的海洋

    红色语录的海洋

    学生时代的赵小霞佩戴着鲜红的“红卫兵”袖章,带领着一队红卫兵从江镇中学杀出了校门,跨入了社会。

    社会上,到处是造反的人群,四方都是打倒一类的标语,处处可见游行呐喊的队伍

    一伙人冲进了江镇人委会大院

    毫无思想准备的方烈被推了出来

    批判会上,赵小霞在主席台上,从“战友”手中拿过一卷材料,大步跨到麦克风前开始了揭发

    方烈不服,意欲回头申辩。

    但是,未等他开口,拳头如雨,打得他始不起头。

    赵小霞略微一怔,不由得皱起了双眉

    有人跑来报告:“小霞同学,方烈下放到食堂洗碗后,这段时间态度极不老实,还在继续活动,其贼心不死,收买人心,镇上的造反派战友要你去看看。”

    “好!”她立刻放下手中写大字报的笔,匆匆地走出了指挥部

    又是一天。

    镇供销食堂,方烈在一角不停地洗碗

    食堂里,物资奇缺,顾主纷至,人人自己服务,灶边挤得一塌糊涂

    突然,有一位老奶奶挤不上去,被人挤倒在地上,方烈见状立刻上前掺扶,体贴入微地将老人拉了起来,然后伸手替她买东西

    但是,他的手被两支手抓住了。

    镜头拉开,四个气势汹汹的造反人物怒目逼视着他

    啪啪,两际耳光狠狠打在了他的脸上

    血,一股红红的鲜血顺着方烈的嘴角流了下来。

    赵小霞在旁看着,欲呼叫停不行,欲上前制止更不行,有冷冷的声音响起:

    “如何?这家伙该不老实吧?他分明是要卷土重来,借尸还魂!”

    赵小霞听着,下意识地把头一摇,愤然地转身走去

    又是一个细雨蒙蒙的冬日。

    赵小霞刚刚走出学校的大门,突然被两位“战友”拉住。

    “赵小霞同学,由于你们组织管教不严,方烈又在活动了!”

    “在哪?”少女不无矛盾:“这个人啊”

    “老地方!”

    供销食堂里:

    方烈出于同情和爱怜,将桌上顾客所剩下的半碗米饭和两个冷馒头送给了一位因武斗离乡背景,背上背着一个婴儿,手中拉着一位幼儿的中年妇女

    他刚刚转过身子,几道凶狠的目光逼来:

    “方烈,你支持老保逃难,居心何在?”

    说罢,一个小青年扬起了钢鞭又要下手:“不说,老子要抽你的筋!”

    方烈刚强地昂起头,不准备屈服。

    小青年扬起钢鞭打去

    “住手!”赵小霞挺身上前,几分无奈,又几分同情,万感交集地厉声喊道:“来人,把方烈押到禁闭室去!”

    方烈哪里理解,这是一种别样的救护和调离。猛地回过头,对少女充满了仇恨和蔑视

    “又想过去的事了?”邓书记理解地笑笑:“你们不仅相识,还是对头,对吧?”

    姑娘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皱起了眉头:

    “我欠下了人家的账,他”

    邓书记亲切地走上前,拍了拍姑娘的肩膀:“思想上有矛盾是不是?”

    “我怎么刚跳出一个可怕的包围圈”姑娘痛苦地叹息道:“又陷入了一个可恼的包围圈呢?老同志,请你告诉我,希望究意在哪里?”

    “世间万物无不在矛盾之中,不在矛盾中挣扎获胜,便会在矛盾中沉沦灭亡,我希望你挺起来做一个战士!一往无前!”

    “可人家”姑娘难过地蒙住了双眼。

    “方烈同志”邓书记像身经百战的指挥官一样猛然转向门外,上前把门拉开,将手一招:“快进屋里来吧,现在我们等着你回答了!”

    “欢迎你,赵小霞同志!”

    方烈跨进门大方地向姑娘伸出了热情的双手。

    她略一迟疑,终于抛开一切私心杂念,紧紧地握住了那双热情的大手。

    “看到你们的团结我很高兴”邓书记似洞察秋毫的目光展望未来:“我们现在正处在一个拨乱反正,新旧交替的时期,任重道远,希望你们能把安排好江镇群众就业这副重担挑起来!”

    方烈温存在点了点头。

    三双手有力地握在了一起

    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镜头拉开——胡家会客室,胡兴紧紧地握着尹红的双手语重心长:

    “小尹啊,我很高兴你在我临行的时候在家里看到你。我走了以后,希望你学灵活一些。政治嘛,总是此一时彼一阵,现在谁胜谁负还根本不能决定。别看我这次在处理安排就业问题时,跌了跟斗,但我偏不相信他方烈就能扭转这注定的局势,我还会回来的!”

    尹红还是不放心:“听说,方烈同志这次对自己要求很严,在处理他妹妹的工作时”

    胡兴不以为然:“新官上任三把火嘛,这些年来我见得可多了!当了多年的闲人,不表示显示还行”

    “老当的意思”尹红将信将疑。

    “你要和老白取得联系,我到县上后你这样去办”

    夜,万籁俱寂

    尹红壮着胆小心翼翼地走进了江镇革委会办公室。

    办公室内方烈正在明亮的灯光下,聚精会神地审视着许多居民要求安排就业问题的申请书。

    不远处,赵小霞正协助江大姐在办公室清理以前积压的报告和材料

    尹红轻轻地走上前来,拉了拉方烈的衣袖。

    “方书记,休息一会吧,我准备给你谈一件事。”

    “啥子事?”

    尹红望了赵小霞一眼,欲说又停。

    方烈立刻领会了对方的意思,拉着他的手向办公室门外走去

    赵小霞迷惑不解。

    办公室外,一个僻静处:

    尹红凑近方烈:“许久以前和你共事的同志和熟人都有一个想法,希望能用一个适当的方式祝贺你上任。供销食堂的主任白永生主动建议:办几桌酒席表示表示。大家都很支持这个意见,希望你切记不要再推辞了你应该理解我和同志们的心情嘛!”

    方烈略思索,心中有数:“这样做实在太麻烦同志们了,是不是”

    尹红干练地一笑:“一言为定!”

    方烈只好点头

    赵小霞有所疑虑地走上前:“老方,外面发生了啥子事情?”

    方烈神秘地一笑,并不回答,却突然激奋地吩咐:“小霞同志,请你马上给县委挂个电话找老同志”

    “找他做啥?”小霞瞪大了双眼。

    “外边到底发生了啥子事?”江大姐关切地也走上前来询问。

    “为祝贺我的上任,也是为我三十六周岁的生日”方烈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极为兴奋地解释着:“年轻的尹副书记和供销食堂的白主任,还有,还有许多的同志,他们都给我约过几次了我,我也实在推托不过人情了他们要办点酒席,庆祝一下”

    “你打算去吗?”小霞抓住不放。

    “去!”方烈回答得很肯定:“我已经和县委的老同志打过招呼,他说:同志们的心情可以理解嘛!如果你们认为方便,也请大家同去!”

    “同你赴宴去?”江大姐有些吃惊。

    “同你赴宴去”小霞痛苦地摇了摇头:“我们的原则哪里去了?”

    “小霞同志,你听我讲”方烈还想解释什么。

    “不用了。”赵小霞欲走又停,回过头来真诚地向方烈告诫:“老方,你认为这是一种正常的现象吗?这件事和我们安排群众的就业问题无关吗?”

    方烈只笑不语。

    第三章

    “哈哈哈”

    一片刺耳的狂笑打破黑夜的寂静。

    “当然有关!为这件事花点心思值得嘛!”

    在白家,白永生和他的两个小兄弟开心地狂笑着,而且从神态上看,确有点喜出望外之感。

    白永生的胖夫人正急切地把四瓶人参露酒和两封精制的高级糕点塞到尹红怀里

    镜头从这几瓶异乎寻常的人参露酒拉为白家的全景——

    这时候,观众们完全可以看清,这是一个典型的丰衣足食的大康人家。屋内布置非同凡俗,一整套土漆实木器家俱、三转一响、电视机、落地音箱、沙发、台扇样样俱全

    白永生上前:“尹副书记,我姐夫请我代他向你问好。听了你刚才的谈话,我算放心了。今后,我两位老弟的就业问题就全靠你搭手帮忙了。你晓得他们俩同读书无缘,几次数学考试很不理想,所以退学回家等候安排,望你”

    尹红盛情难却:“我一定尽力而为,而且尽可能把你两位弟弟的工作问题解决得理想一些,起码也得考虑安排在国营单位,请你放心,致于谈到方烈方面的工作,我将继续做下去”

    白永生满意地笑笑:“尹副书记,不愧为是知书识理的老三级高中学生,更不愧为是年轻有为的接班人!说句老实话,起初我以为方烈不会买我们的账哩”

    “人生谁不为吃好穿好耍好劳累奔波!”白永生两个兄弟满脸傲气:“何况他姓方的整整十年没有遇上这样的良机了!”

    “不过”尹红突然也若有所忆:“从多年的观察看来,方烈这个人也不是那么俗套。胡老当临走时,曾经提醒我,事事要谨慎细心”

    “对,对”白永生抢过话来:“所以,我们无论如何要争取把这次宴会办得像样一些,阔气一些,使方烈无话可讲”

    “自然,自然!”尹红得意地笑起来:“我搞思想工作,你搞实物准备,你应该放心地搞,账面报销的问题我可以签字,只是我觉得目前还有些商品”

    “我在供销社副食门市部负责”胖夫人听到这里自负地一笑:“办后勤算我的,如果还有困难,我马上还可以向外贸局、商业局的大哥、五兄弟伸手!一定叫方烈心满意足,甚至叫陪客们也个个吃得心花怒放,烂醉如泥”

    尹红渐渐笑逐颜开:“但愿如此!”

    江镇供销食堂披上了节日的盛装

    四周沾红着绿,写满了很革命的政治标语。

    大门口挂上了“另有任务,暂停营业”的吊牌,穿过走廊,跨入餐厅,可醒目地望见“发展经济,保障供给,为人民服务”的大幅文字;再往内看,那“热烈祝贺方烈同志重新主持江镇领导工作”的巨幅标语更是使人望而生畏。

    餐厅里,服务的人们忙个不停,穿来复去

    尹红今天浑身焕然一新,亲自挂帅,站在餐厅中央宛如一个居高临下的乐队总指挥。他一会向厨房的师傅们发号施令,一会又对身前的几位年轻的女招待告诫再三

    女招待员们忘我地劳动,几乎把一张张土漆园桌用桌帕擦得像一面面镜子。

    尹红信步走来,仍感不放心,特别用中指在桌面上刮了又刮,抬手确见手指上无任何渍印,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自在笑了

    女招待员们窃窃私议,她们心中有难言的苦衷,然而,人人都敢怒不敢言

    随着镜头的连续变化,不一会儿每张园桌除了各摆一瓶泸州特曲和五粮液酒外,还按图案摆满了具有民族特色、地方特色的川味佳肴。

    这些菜是:五香熏兔、麻辣鸡块、芙蓉嫩蛋、火爆青鸡、脆皮鹅、清蒸鸡、豆瓣鱼、香什件拼盘

    还有,正在内堂灶上准备的九大碗、十大盘、海参、鱿鱼、银耳汤、香菇片

    尹红满意地巡视一遍,禁不住喃喃自语:

    “大局已定,方烈必败”

    想到这里,尹红不由用右手摸了摸下巴尖,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浮现在他满面红光的脸上

    “看来,我得重新认识胡老当的一切作为。”

    恰在这时,一位满头白发的老爷爷,手握拐棍,步履艰难地从食堂外径直向他走了过来。

    尹红皱了一下眉头,感到很不自在,但转间一想又立刻变得特别温和。

    老爷爷正欲向他张口

    “杨大爷,杨大爷”尹红亲热地迎了上去,以双手扶着老人家关切地问:“你找我有啥事吗?”

    “尹书记”老人的口气很柔顺:“我”

    “有啥事好好给我讲吧。这里假若不方便,我们是不是到内屋去谈?”

    尹红像发现了什么,赶快把老人往内屋拉。

    老人痛苦地望了一眼桌面上丰盛的酒席,马上明白了对方谢绝他的含义:“我很快就走,我只讲几句就走。”

    “讲吧”尹红又笑起来了:“你不别急”

    “尹书记,你晓得,我找过你和胡书记好多次了。自从,自从娃儿的爹妈在文化革命中武斗误打死后,留下的四个小孙孙靠我抚养这次县上有了招工名额,我们的申请也交了是不是请你们给安排一个两个大的呢?单靠我摆个小摊摊生意,实在维持不了啊!再说,靠长期靠民政救济也不是长法啊!”

    “对对对!这是特殊情况。”尹红见老人开口就讲了这么一摊子,赶快变了口气:“我晓得你又要说我们已经第五次答应你了。可我们我们也实在忙呀!许多事情还得反复研究呀!这样吧,等方书记明天正式办公,我再给他通通气,想法安排你的两个大孙女上班。”

    “这回不会放斜了吧?”老人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最后还是很不放心地加上一句:“上几次都”

    “杨大爷,放心吧!”尹红像戒备老人还要纠缠,赶快伸出双手去扶对方,其样子显得比自己的儿子还亲热三分,边向餐厅外走边讲:“我一定记在心上,我一定最快去办,像办自己的事情一样去办。”

    老人侧过头来善良地笑了,仿佛说:“我全家人感谢您啦!”

    “再见!”尹红见目的已达到,便一退三步,将右手挥起,以此来阻止和谢绝老人的再哆嗦

    “怎么,打算当善菩萨发慈悲心了?”

    随着画外声的响起,镜头拉开,白永生冷笑着挺立在尹红的面前。

    “你?”慌乱中,尹红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

    今日的白永生非常神气,周身上下标准似的“归国华侨”打扮。重新修饰过的包头、耳发、鼻胡格外地刺目。若讲欠缺,他只是没有套领带。可是恰因如此,倒有点不伦不类之感,讲他是国外酒吧间的小老板更确切一些。

    “我说”白永生欲擒故纵:“二老当,别过桥抽板啰!”

    “哪里,哪里!”尹红回过神来,立即上前凑近对方耳朵:“我学胡老当,‘为人面带十分笑’。放心吧,这只是一种姿态”

    “这就对了!”白永生以君王教训臣子的口气炫耀:“当干部得懂里里外外,五阴六阳,如果拿人都一番看待,那是到了共产主义的事情!老兄我之所以这些年来在社会上操得开,吃香的,喝辣的,还不是因为学精了处事哲学”

    这时,一位漂亮的女招待员匆匆前来报告:

    “白主任,尹书记,方书记他们已经来了!”

    “在啥地方?”尹红一惊。

    女招待员:“已经上了大街。”

    江镇大街,人流如潮

    这一天正抵逢场,市面上简直热闹非凡——大街房檐下,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卖百货、卖副食、卖零食的各种摊子,数不胜数。从乡村前来卖鸡、鸭、鹅蛋和卖各种家禽家畜的大婶子、二嫂子自动沿街而立,伸延数丈;各色各样的新鲜菜蔬担子塞满了街中心,似同长蛇,而夹杂在这条长蛇中的卖狗地芽、猪屁股、野葱葱、足苔等野菜的大姑娘、幺妹子、三兄弟更别具一格,生气勃勃,引来了不少赶场人注目和兴致,她们和她们的弟弟全都打着赤脚,亮着膀子,更给这个古老繁荣的川西小镇增加了一种浓厚历史文化的乡土风味,使久居城市生活的人们留下了“异国他乡”的深刻印象

    方烈完全和往常一样

    一件已经穿了多年的军干服,套在他结实的身躯上显得十分贴身,证明他是转业军人。虽然洗得发白,仍旧是那样夺目,给人一种清爽舒适之感

    他由邓书记、赵小霞陪同,正穿过拥挤的人流,大步向供销社食堂走去

    食堂门口,不少看热闹的群众窃窃私议。

    食堂走廊,尹红和白永生毕恭毕敬地等候着主要的客人,他俩不时踮着脚到门前企望

    路途,方烈、邓书记、赵小霞相视一笑。

    食堂门口,那些从兄弟厂矿、单位、供销社、粮站、肉食经营站、医院、糖果厂、酒厂请来的客人闻声而至,争先恐后地进步餐厅

    方烈等走近了食堂。

    尹红、白永生立刻上前迎接。

    尹红:“老方,等你们好久了!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白永生:“方书记,我以我主人的名义并代表全体食堂职工最热烈地欢迎你们的光临!”

    方烈点头致谢

    突然,白永生发现了邓书记,似乎有点面熟,脸上出现了张惶的面色,但立刻又镇静下来。

    邓书记微笑着把这一切看在眼里。

    赵小霞很不理解地左右望了望。

    方烈沉静自若:“请各位来宾入席吧!”

    餐厅里,宾客满座。

    方烈、邓书记、赵小霞中央就座,尹红围桌下坐。他一会儿站起身子应酬着各种各样的来客,并把来客向方烈一一介绍。他一会儿又坐下来热情地照顾着赵小霞和这位不明身份的新客——邓书记。

    少顷,餐厅里渐渐静一些了

    “各位来宾,各位同志!”尹红像一个逢场作戏的演员一样,抓住这个空隙开始了序言:“大家久等了!大家辛苦了!在这里,我以主人的身份代表江镇革委会全体同志,代表江镇一万革命人民,向前来赴宴的各位尊敬的客人问好,并致以兄弟般的敬礼!”

    热烈的掌声响起

    掌声中,尹红回顾了方烈等人一眼,见他们面带喜色,更为讲得自在:“今天,是我们镇党总支书记兼革委会主任方烈同志的生日,又是他离开领导工作重新上任的大喜日子,真可谓‘双喜临门’!在这个时候,我以个人的名义并同时代表各位在座的客人向方烈同志表示最最热烈的祝贺!”

    又一阵急骤的掌声响起,餐厅里一阵轰动。

    尹红悠然自得,像欣赏最美妙的音乐一样。稍停片刻,这才把目光和身子转向方烈:“现在,在各位即将举杯动筷进餐之前,请方烈同志为大家致祝酒辞”

    尹红带头把手举得老高拍手,掌声更为激烈。

    众人的视线全转向了方烈。

    方烈看看邓书记,又看看赵小霞,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个很快的眼色,然后,方烈胸有成竹地站起来。

    邓书记此时离开了座位。

    赵小霞此时也离开了座位。

    “同志们!”方烈竭力克制着内心的激动,但是泪水仍然涌满了眼眶:“我要讲的话儿真是太多了!三天三夜也讲不完呀!试问:如果没有新的党中央一举粉碎了‘四人帮’,没有十届三中全会的春风吹拂,大家今天能欢聚一堂吗?”

    餐厅里热闹的气氛完全平静了下来,众人的情绪随着方烈的声调在变动。

    “今天”方烈将语锋一转,猛然地宣布:“今天,我既不做寿,更没有准备请客”

    众人被这两句突如其来的话,弄得不知所措,有的人目瞪口呆,有的人皱起了双眉;有的人悄悄地互相询问起来

    “我请大家原谅。”方烈的声音是很镇定的:“我也以主人的身份,劝同志们不要把酒杯端起来,请食堂里的招待员同志把餐桌上的美味佳肴收下去。”

    客人们面面相觑。

    招待员们不知所措。

    邓书记向她们迅速地走了过去了耳语。

    方烈神色严肃,态度诚恳:“我,我向同志们交心”

    这时候,餐厅里地空气凝固了,随即奇迹又出现了——众人先是为之一震,继之又立刻领悟到了什么,静了一静;招待员们开始动手进行收捡,人们逐渐地公开议论起来

    食堂门口:

    赵小霞已经把“另有任务,暂停营业”的吊牌取下,正准备把手中提着的“今日特添各种名菜,欢迎顾主午后临门”的挂牌挂上。但是,她的手被另一支手紧紧压住了。

    画外声:“我劝你少管闲事,知趣点!”

    镜头拉开,又是白永生恶狠狠地立在了面前。

    小霞回敬:“这不是闲事是大事,偏要管!”

    白永生怔了一怔,回过神暴怒起来:“赵小霞,你逞啥英雄?你发号施令的‘三结合’时代早已过去了!别在我面前装好汉”

    “如果,因为这种好汉还对党对人民的利益还有一点点益处”小霞毫不让步:“那么,装装这种‘好汉’总比那种连羞耻都不顾的‘假洋鬼子’高明体面”

    “你你放肆!”白永生老羞成怒,霍地退了一步,握紧了双拳:“你再还口,让老子教训你这个”

    “住口!”

    “不准动手!”

    围观的群众发出了怒吼,双双大眼喷射烈火

    邓书记健步走来,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威势慑住了白永生。

    白永生慌乱地连退了两步。

    邓书记义正词严:“白永生同志,有道理可以向群众慢慢讲”

    白永生哪有招架之力,回身便溜,边走边怆惶叫嚣:“今天让你讨了便宜,走着看吧!”

    “没啥了不起!”邓书记面向群众:“历史已经证明,而且还会继续证明,那种企图长期骑在人民头上拉屎拉尿的人,是肯定不会有好下场的!我们的人民,我们的党,更是决不会答应的!”

    “是的,我们决不会答应!”

    餐厅里,方烈的讲话正进入高潮。

    “这一碗碗美味佳肴,这一杯杯良液美酒,全是劳动群众的血汗变成。我们,特别是我这样一个欠下了人民许多债的干部有甚么理由饮之无愧?”

    全场的人们入神了,简直是目不转眼。

    “在战争年代,在国家三年自然灾害困难的岁月,在文化大革命灾难深重的日子,人民总是像母亲一样,省吃俭用,勒紧裤带,养活了我们,使我们有今天。今天,我们不能反过来取亲人的血汗啊!做吸血鬼呀!”

    此时尹红,似如被告,如丧考妣。

    “更何况,今天的宴会不同平常,是和我们这次安排群众就业的问题密切相关,我们怎能轻意端起这杯杯美酒,饮这不明不白的美酒啊”

    静,全场静到了极点,连竹筷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这些年来”方烈声音如诉如怨:“我深感痛心,由于‘四害’的横行,在这个单位里,我亲眼看见了许多同志养成了一种吃喝的风气;上任欢宴,调离饯行,过节聚餐,新年办席。天长日久,塞满了脑子,填满了肠子,涨大了肚子,却偏偏忘记了我们共产党人要搞啥子!”他激动得几乎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如今已经云开日出,上下都正在拨乱反正。同志们呀,我们能够允许这种现象长期存在下去吗?”

    一阵沉默过后,餐厅里突然爆出一片掌声。

    邓书记疾步上前,双眼闪射出灿灿的光芒:

    “同志们刚才以短暂的沉默,证明了慎重的思考,紧接着又以轰雷般的掌声表明了热烈的响应。当然,我们还应该看到,有少数同志一时还会想不通,极个别人还会反感的。但是,现在响应已经成为大势所趋”

    众人认真地注视着邓书记,他讲得字字千斤。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方烈、赵小霞兴奋无比。

    尹红低头沉思,群众情绪空前高涨。

    餐厅大门,有群众不断涌进观看事态的结果。

    “这正如真理必然要代替谬误一样!”邓书记意气风发,方兴未艾。“同志们,关心群众疾苦,解决群众就业,为广大的人民创造就业环境,增加就业机会,这就是我们现在工作的重点,让我们把那种只顾眼前个人利益的行为全部抛弃吧,我们损失的只不过是几根毫毛,而迎来的将是振兴中华,祖国实现四化的美好明天!”

    “为了迎接这一天的早日到来”小霞姑娘显得是那样急切,那样毫迈:“从今天起,我们开始面向江镇广大的群众,以全新的姿态,在县委直接支持下,正式办公!”

    掌声,轰雷般的急骤,掌声又一次爆发

    餐厅内外,食堂内外,很快汇成了一股不可遏制的激流冲向社会,向前猛击

    第四章

    小霞娓娓动听的画外声传来——

    “强烈的冲击,必然激起了强烈的反响,掀起巨大的风波。这种风波震动了整个江镇,波及到各个阶层、各个家庭,甚至触怒了某些人的每一根神经”

    画面依次展现:

    江镇革委会办公室内,江大姐和同志们正在进行是突然袭击?还是光明磊落?的激烈辩论

    江镇供销食堂餐厅,全体职工正在开展端正方向,巩固和发展集体经济的热烈讨论

    江镇总支委会议由方烈主持,邓书记在旁坐镇。

    他深情地讲到:“立党为公,为民办事!这是我们党和政府始终坚持的方向”

    方烈最后接着补充道:“为了尽快地解决城镇居民的吃饭问题,我们已经征得县委的同意和支持,将在最近修建江镇机制砖瓦厂和扩建江镇石灰制造厂!”

    在座在干部一片欢迎的掌声。

    茶房酒店、大街小巷、院前院后的人们都在纷纷谈论:

    有的人讲得摩拳擦掌,有的人谈得眉飞色舞,有的人说得捧腹大笑。但也有的人心怀鬼胎,暗暗叫苦、摇头、叹气

    江镇出现了生气勃勃热闹的局面

    向家客厅。

    砰!一支拳头狠狠在砸在了振动的落地音箱上。

    白永生狂怒到了顶点,他的头发乱了,衣服皱了,牙齿咬得咕咕作响。他猛一抬头,不慎中又将屋内吊着的莲花灯撞得摇晃起来,屋内真有点天旋地转之感

    “他娘的,老子当初为啥没有识破他的鬼花招呢?”

    “操他祖坟!老子们的希望全落空了!”

    “我恨,我恨不得生吞活剥他才解老娘心中闷!”

    白永生们就是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同他的两个弟弟和胖夫人在屋里高声嚷着、骂着、吼着

    “这真是他娘的栽林养虎,反被虎伤!我”

    “且慢”

    随着两个闪悠悠的字吐出后,一个精瘦的老头子拿着龙头长叶烟枪在内室门口出现了。老头子身穿对门襟马褂,下着大口绸裤,头顶的黑发几乎脱光,颇像一个三十年代的阔绅士。

    “爸!”惶乱中,白永生没好气地怨了起来:“如果你当初不出外游山玩水,肯助儿子一臂之力,给儿子当高参,也许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

    “住口!”老头子一声厉叫过后,慢条斯理地谈论起来:“你,你这个小子怎么连一点礼仪都忘干净?出口就伤人?”

    白永生垂头丧气地一屁股倒在了沙发上。

    胖夫人和两上小老子也再也不肯吭声

    “古人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老头子又悠悠地过足了烟瘾,这才又开始了训人:“想当年老子在‘天天亮’茶馆当老板的时候,旧世道是那么地复杂,我都能左右逢源,过得风调雨顺,还不是懂透了‘识时务者方为俊杰’这个处世法宝”

    “爸,别教训人了吧!”白永生禁不住地叫起苦来:“究竟咋办?你一五一十一讲吧!”

    “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寒”老头子仍然摆着一付圣人的架势:“老胡的调走,方烈的上任,赵小霞的得意,还有那个在江镇时隐时现的老同志”

    “爸”胖夫人丧气的补充道:“姐夫已经托人悄悄给我们透露了——他就是新来的县委书记!”

    “是嘛!”老头子略一震惊,又回过神来,更加得意:“我说嘛,一般凡人哪能神通如此广大,指挥得那么有条有理由此而见,我们的对手就更需要冷静对付了”

    “冷静,冷静,难道叫我们让人家碎尸万段才叫冷静吗?我们不干!”两个小老子吵成一团。

    “混账!”老头子又是一声厉斥,又悠悠地过足了烟瘾方才又开口:“吵甚么?我们要稳坐钓鱼台嘛!只要稳得起,你们还愁鱼不上钩吗?”

    “爸,爸”白永生有点迫不及待:“你把话讲完吧!”

    老头子并不急于回答,反而阴阳怪气地笑起来,笑够了——也可以说是想好了,这才又缓慢地讲道:“常言说,‘用哪把钥匙开哪把锁’,如今要想挽回僵局,除了你主动向方烈修正好以前的关系,向他认一番认错而外,那就得靠你姐夫这尊神了!”

    “可姐夫讲过,他不能”白永生有点为难。

    “谁要他抛头露面?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老头子双眼闪露出凶光:“我是说”

    “说啥子?”两个小老子不耐烦了,居然上前抓住老头子摇起来。

    “尽快和你艳春姐联系上。”老头子这才不忙不慢地吐出了他的全部计划:“趁方烈还没有在群众中扎稳根,号召力也不那么大,以你姐夫的名义,动员一切社会关系,集中力量,联合那些以前和我们有过交情的干部子弟,给姓方的施加压力,争取把方烈拉过来!”

    “万一不成?”白永生不安地问了一句。

    “至少,也会减少他的凶猛劲头。”老头子满有把握,抓过一杯冷茶一泼,挥挥手:“把这盆燃烧起来的火扑下去!”

    “爸爸”胖媳妇皱起眉头:“我真有点不明白,为啥子我们偏偏要和姓方的纠缠?通过别的途径,解决弟弟们的就业问题不行吗?”

    “费话!”老头子很不满意地翘起了嘴巴:“亏你还是个在单位上工作了十来年的干部!他是这里的土地老汉,他是这里的地头蛇,哪一门不通过他手中过?哼?”

    胖夫人碰了一鼻子灰闭住了双唇了。

    “爸”白永生惶惶地上前:“你的意思是不是马上”

    “对!”老头子霍地一声站了起来:“兵贵神速!”

    天刚麻麻亮

    一辆北京牌吉普车响着喇叭闯入了江镇。

    继之,高级骄车、中型轿车、摩托机动三轮车,机器脚踏车,一辆接一辆地驶进了江镇革命委员会,几乎摆满了革委会办公室前的大坝

    江镇的人民在街谈巷议,奔走相告,密切地注视着这些客人的动向,把视线从各个角落投向革委会所在地,希望在这里寻求答案。

    日出;日当头;日西沉

    随着时间的变化,停在坝子中的车辆根本赖不下去了,一辆又一辆地悄悄溜走了

    不过,还是那辆先驶入江镇来的吉普车,倒好象特别地耐心,它静静地躺在那里,顽固地挺起胸膛,以此来向人民展示,它的气势不凡,不达到目的,决不肯罢休

    双双眼睛在注视着

    张张脸面在忧虑着

    嘀哒一声,办公室内的灯光亮了,方烈和一男一女的身影清晰地印在了玻璃上。

    镜头摇近——办公室内:

    男的是开小车的司机,他不断地打着呵欠,看样子他已经等得很不耐烦

    女的自然是李明书记的太太白永生的姐姐白艳春。

    白艳春浑身时髦装束,手提精巧的港式小提包,显得分外地娇艳、妖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以咄咄逼人的攻势对方烈讲话:

    “老方同志,你考虑好了吗?我相信你是一个最聪明的人,能够理解老李的一片苦心。他可关心人哩!所以说他叫我亲自来一趟。李书记关注你的成长呀!”

    方烈沉思着,怒火正在从他心中上升。

    “老方”白艳春望了一下天色,却忘记了留神方烈变化的脸色:“老方哎,天已经黑下来了,你怎么不开腔呢?你”她蓦地走上前轻轻地靠了方烈的肩头一下:“你到底要把我拖到啥子时候呀!”

    方烈霍地挺起身子:“白艳春同志,请你尊重你自己吧!你还要我讲啥呢?人是应该有志气的!当你看见了那许许多多的求情车子都开走了,而你却留在这里,不感觉得脸发烧吗?”

    “你放肆!”白艳春刷地一声放下了脸:“你在我面前摆啥架子?若要论架子么,我比你大得多!本来嘛,我是好心好意提醒你注意,不要因为这次安排就业的问题影响了干部与干部之间的关系,同志与同志之间的团结。优先考虑考虑这些人很有必要,这些人是我们依靠有骨干,革命的基础。而你却一意孤行,六亲不认。听说连自己的亲妹子的具体问题都拒之门外,这像话吗?”

    方烈忍耐着,拼命地忍耐着

    白艳春越想越气,居然把自己打扮成下一个救世主的样子:“我问你,你对党还有一点感情没有?对共同奋斗的革命战友有过一点关照没有?你究意还是不是一个共产党员?”

    “哈哈哈”方烈骤然放声大笑。

    “你笑啥?”白艳春心里一沉。

    “我笑,照你这么讲”方烈斜视着对方高声驳斥:“你好像成了一位大慈大悲的千手观音了!说句老实话,我本来不准备同你这位千手观音较嘴劲的,因为我怕我的嘴皮上会沾上一层佛金,对上下都不好交差。但是如今你已经硬逼着我下神了,那我就明白地告诉你吧!”

    “你,你”白艳春有些招架不住:“你要讲啥?”

    “你这尊佛像虽然装得这么好”方烈以一战到底的气慨,无情地撕破了白艳春美丽面纱:“但只要一转身子,终究隐藏不住了狐狸尾巴。你口口声声地要照顾干部和同志之间的关系,说穿了你所要求的就是要解决你白家两个兄弟的安插问题,你地地道道的讲革命,讲团结,讲共产党员,揭穿了实际上就是要维护你丈夫老子党的尊严,你抽掉了党为人民服务的精髓,却要人人为你服务”

    “这是诬蔑!这是恶意中伤!”白艳春怪叫起来。

    “白艳春,你吼啥?”方烈厉声地制止:“请你别忘掉了你是县委副书记的太太,还应该顾点羞耻!”

    “算了吧,算了吧”沉默已久的司机见方烈骂够了这才起来调解:“白大姐,白大姐,我们走了吧!”他边说,边又暗暗地拉扯了方烈一下:“老方,你也算了吧,打”他想说“打狗”但是他止住了,改为:“你骂人也得看家主啊!”

    江大姐此时从门外赶来劝说:“白妹妹,你歇歇气,来日方长呀!”

    白艳春趁机狼狈地走出门,钻进了小吉普,司机也跟着进了车子

    方烈冷眼相送。

    车子发动了,白艳春很不甘心地伸出头来,余怒未消地骂道:“方烈啊方烈,我今天算是认清你了!”

    一声长长的喇叭声叫,北京牌小吉普留下一股青烟,闪电般地溜之大吉,方烈笑了,江大姐也笑了。

    大街上,江镇的人们更是开心地笑起来

    大门前,江镇的干部们,终于松了一口气,也开心地笑起来

    这又是一个新的黎明开始,树上的鸟儿在尽情歌唱,地上的人们迎来了美好的黎明

    在黎明中,方烈带着几位同事,走上了大街。

    在黎明中,小霞和江大姐带着几位同志,走进了小巷。

    方烈和同事们在院落中同群众交谈

    小霞和同志们在屋子里同妇女交谈

    交谈中,他们在认真地倾听。

    交谈中,她们在认真地记录。

    他们又走入了另一条大街

    她们又走进了另一条小巷

    大街上,人们脸上洋溢着激动。

    小巷里,人们脸上显露出愉快。

    他们在调查

    她们在询问

    人们面对着贴心人,把心里的话儿全部倾吐出来

    江大姐认真地记录着,记录着。

    张张笑脸在表示真诚的欢迎。

    双双大眼都闪现信任的目光。

    最后,方烈等根据一位老太太的指引,穿过一条小街,略一倒拐,走进了一家屋檐很低的居民住户

    杨大爷闻声握着拐杖带着孙女们出门迎接,把方烈等亲人迎进家中,又是让坐又是倒热水。

    老人紧紧地握着方烈的双手,声音颤抖:

    “方书记,可把你们望来了!我这穷家小户已有几年没干部上门了,你们真好!尹书记为啥没来呢?“

    方烈笑着:“他要我代他向你问你老人家好。他现在生病了”

    老人感慨万分:“他也真好!这次多亏他把我家的困难及时地向你们”

    方烈热情澎湃:“杨大爷,你们家的困难我们已经讨论过了,你两个大孙女交来要求参加工作的申请我们也认真研究过了,我们今天就是特别来通知你家,她们的申请正式被批准了!”

    “当真的?”老人家兴奋得老泪纵横。

    “真的?”小伙子的声音。

    “真的?”大婶子的声音。

    “真的?”二妹子的声音。

    “真的?”中年男子欣喜若狂的声音。

    随着这一系列不同群众自心底发出的问话和不同表情镜头的变化,方烈频频点头,把党的温暖送给了江镇的人民

    江镇机制砖厂的烟囱已经傲然矗立,筹建工作正在有序地进行

    江镇石灰制造厂的扩建正在迅速进行

    工人们个个喜气洋洋

    笑声琅琅

    喜鹊闹喳喳

    窗外,百花盛开春意浓。

    屋内,尹红做病神色忧。

    他时而呆呆出神,他时而阵阵叹息,他时而痴痴冥想,总之,躺在家里病床上的尹红是苦闷到极点了,他被矛盾折磨着,折磨着

    小霞的画外声娓娓传来:“自从赴宴以后,疚愧之下,无地自容,我们的年轻干部尹红干脆倒在床上蒙头装病了。他自我疗养中,起初等待的是‘罢官’和‘处分’,但是,当他从窗口看到江镇人民的积极性时,又感到什么地矛盾,起初,他认为他的政治生命算完了可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就在他绝望的日子里,一件震撼人灵魂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杨大爷手提一袋鲜艳的红苹果,带着两个大孙女急急地走进了屋子。

    “尹书记,尹书记,听说你病了,我们今天专门来看看你”

    “杨大爷”尹红赶快翻身坐起,往事萦怀,万感交集:“你我”

    “快躺下吧!躺下吧!”老人立刻上前把尹红扶住,比疼爱自己的亲骨肉还痛几分:“养病要紧呀!你这次办事太认真了,多亏你把我家的情况及时地同方书记交换意见,使她们的工作有了着落,我们一家人真不知该咋谢你才好啊!顺芝,顺芳,快过来,给尹书记道谢”

    两位姑娘上前:“尹书记,我们麻烦你了!”

    老人不容尹红翻动,感慨无限:“别动,别动,你要好好将息自己,将息自己。”

    尹红羞愧难当,毛骨悚然:“你,你们”

    “我们听方书记讲明白了”老人的心情十分激动,声音充满了感情:“你对我们一家十分关照,在病中也忘不了我这个不中用的老头”老人说着,竟落下了伤心的泪来:“只有共产党的干部才这样巴心巴肝呀!前些日子”

    “前些日子怎么?”尹红不由失口。

    名叫顺芝的小孙女说:“前些日子,有人在街头讲你的坏话,我们还信以为真”

    名叫顺芳的小孙女天真地抢口:“我们还悄悄在屋里头骂你没良心哩!”

    “这几天来”老人极为诚恳地表白:“经方书记再三提醒,我们才知道错怪罪了恩人啦!我家的家境贫寒,没啥可拿来的,给你带几斤苹果来,常言道:‘人义好,吃水甜’嘛!你”

    尹红哪好意思接住,连连推让。

    老人哪肯放过机会,再再捧送:“收下吧,收下吧!等以后我家的情况稍好了,再来看”

    “我?”尹红捧着苹果的双手抖起来,猛烈地抖起来

    内心独白相继:“我,我为人民做了啥?人民却给了我一片情谊一片心。我凭啥理由,有甚么资格享受这人民的苹果?”

    苹果闪光

    闪光的苹果似如颗颗红亮的心

    老人见尹红还在犹豫,毫不客气地抓起来就往尹红枕下塞,怀里揣

    尹红泪光闪闪

    内心独白:“老方他他就是这样地把困难留给自己,把荣誉让给别人,让给同志,我,我该怎么办呀?”

    “尹书记,你好好地安心养病吧!”老人见尹红沉默起来,起身要告辞:“等顺芳,顺芝上班后,我们再来”

    “杨大爷!”尹红内心的矛盾使他迅速地呼喊起来:“你弄错了!”

    “我弄错了?”老人把头一楞。

    “我们爷爷弄错了?”顺芳,顺芝瞪大了双眼。

    “对,弄错了!”尹红紧紧地拉过老人的双手在胸前捏着,双眼泪水如潮:“真正关心你们一家人、关心群众的不是我,而是新上任的老方”

    “啊!又是他?”爷孙三人齐声惊问。

    他和她们又不信,又信

    方烈站在群众中间,如鱼得水

    江水边,柳树旁,夕阳西下,江风习习。

    越来越多的群众把方烈紧紧地围住了,向他致谢,向他问好

    方烈一一答礼,脸上泛出明朗的红光。

    “乡亲们,父老们,我们的工作做得还很差,才仅仅开始。我个人做得就更差,只不过像小娃学步一样,才开始学第一步。这次安排江镇群众的就业问题,是党的关怀。这里我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开办一人个机制砖瓦厂和个石灰加工厂,即将投产,让更多的居民群众有了就业的机会。”

    江大姐,激动走进群众宣布:“这里我代表党委革委宣布进厂的名单”

    群情在沸腾,群情在激荡

    小霞走来,心涛翻滚,目视着这激动人心的场面,目视着方烈,双眼吐露出陶醉的目光

    群情在沸腾,群情在激荡

    杨大爷匆匆走来,穿过人群,拉着方烈在他耳边说着什么,说着什么

    方烈笑逐颜开,连连点头

    尹红在床上痛苦地摇头

    窗外,春光逼人,花繁似锦,人欢马叫歌声扬。

    自责,发自他内心深处的独白自责:

    “我是青年,我是有血有肉的人,难道能长期躺在床上过日子?”

    他沉重地低下头来

    窗外,又传来一阵隐隐的欢呼。

    痛苦,这囚牢似的痛苦使他暴怒:

    “一个在大干,一个在偷懒,如此大的一片基层,如此众多的基层干部,假若都像自己这样鬼混下去,我们的民族,我们的国家怎么能够富强啊!实现‘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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