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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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为什么总是这样对我?你真是个魔鬼!”

    “哈哈说对了,我就是魔鬼。离魔鬼远一点吧,记住了!”

    “我只有一句话:答应我,你要记住!”

    “说!”

    “记住,哪天觉得累了,告诉我,我娶你。”

    “白痴!”

    这是盘山和木紫在盛夏黄昏的辉晕里,一段凄楚又无奈的对白。盘山的心终于又一次被木紫伤的体无完肤。

    他管木紫叫做“魔鬼”因为她可以轻易的掌控他的喜怒,甚至他的呼吸也可以为她或止或息。

    盘山,蹒跚,爱情这条路上,盘山曾一路蹒跚。

    周末的午后。故事好象总爱发生在这个时候,是巧合还是机缘?故事就是故事。

    木紫租住的小屋里,她正在赖床。凌晨2点上床,午后3时醒来,直到现在的4时37分,她一直把自己裹在被窝里愣神。头发绻卷,凌乱有致,妆容混乱,口红出线,这个样子任谁看到都会说是个鬼魅,妩媚至极。

    手机响了,她懒懒地接线。

    “喂,谁?”

    “打错。”挂断。

    木紫象个没有灵魂地幽灵,她觉得自己身子轻的象个轻气球。下床,来到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知道她是美丽的,她也知道心里满是空洞。

    和盘山的那段对白又一次涌入头脑,心,忽地疼了一下,仅仅一下而已。

    手机又响,接线,是约会。

    一根烟的工夫,木紫就把自己收拾好了。她知道,她又穿上了她的铠甲,她又将成为黑夜里漂泊无依的魔鬼。

    2

    约木紫的是个年纪大她很多的四十五岁的男人,他叫卓越。有型,有款,也有老婆。他们总是在周末的晚上见面,因为这个时间,卓越的老婆会在亲戚家的麻将桌旁坚守阵地,雷打不动。

    近来他们不去人多的地方,他总是闲那里太吵。不方便说话,于是就去咖啡屋或者人少的酒吧,真的去了安静的地方,却又相对无言,只有音乐悠悠的飘着,伴着两颗各怀心事的同样幽幽的心。

    “你听,这首歌,记得么?”为了改变一下气氛,木紫先开口了。

    “恩,记得,yesterdayoncemore。”我们认识后一起看的第一部老片。

    接下来,又是寂静,深邃又折磨人的东西。

    直到现在,木紫都说不清对卓越的感情,到底算是什么,他给她的更多的是是伤感,是无奈,是折磨,现在又是静默。

    木紫担心,象那首歌里唱到的:是不是到了爱情结帐的时候,只剩下各自买单的寂寞。”

    可是,她觉得,已经离不开他。就如被魔鬼附身。

    3

    夜,妩媚又从容,到处都是游荡的鬼魅。没有灵魂,只有躯壳;没有体温,只有冷漠。没有明天,只有回忆

    遇到卓越的那年,木紫21岁。在读大三,是个很活跃的学生干部。那次,学校和卓越的公司合作,搞一个大型文艺演出。木紫被派去做联络工作,需要和公司协调举办事宜。

    当青春阳光的木紫出现在卓越的办公室时,他感到,眼睛有被强光刺痛的感觉。。

    有时候,爱上一个人需要很多年;有时候只需要一秒钟。

    来来回回的协调,木紫渐渐感觉到卓越淡茶色镜片后流露出的隐隐关注。她开始留意他。

    中年,魁伟,成熟,热情,有见地。还有,也有家,有妻。

    如果卓越象其他人追求女孩子一样的对她,木紫大概就会把他等同于那些狂风浪蝶了。好在卓越没有,只是淡淡地关注着她。

    活动如期举行,非常成功,广受好评。木紫得到了学校的嘉奖。上台领奖的时候,她看到卓越站在台下鼓掌,忽然之间,好安心。

    活动结束,也就意味着要和卓越说再见了。临走前,卓越向木紫走过来,木紫很希望他会给她一个理由再见面。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再见。

    “木紫,你辛苦了!好好休息一下吧!”卓越就这样淡淡地微笑着告别,然后离开。木紫有一点失落,有一点怅然。她敲敲自己的头,笑骂了自己一句:”傻瓜。呵呵”

    就这样,那个春天的午后,阳光明媚。云空中,偶尔有鸟儿飞过,就象卓越在木紫的心里划过的那道淡淡的痕。    4

    盘山,是木紫的同学,同校不同系。他的名字似乎有点邪门儿。“盘山”“蹒跚”所以现在人们给孩子起名字都十分的讲究,不然也许,就是一生的不幸。

    他们是在学校的石板小路上认识的。路旁便是篮球场地。盘山常在那里打球,木紫常从那里经过。

    “哎,帮忙把球扔过来!”一个同学对木紫喊。

    她俯身拾起球,投了过去。偏巧,砸了人,那人就是盘山。后来,同学就常拿这个开玩笑,说木紫的绣球砸到了盘山。木紫总是不争辩,也不认同。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对盘山,有欣赏,有感动,有喜欢,惟独没有心动。

    盘山只是一味的对木紫好,体贴,关怀,无微不至。全然不顾木紫对他的疏离。

    人真的很奇怪,牵手相伴,似乎总是不如两两相望来的奈人寻味。距离有时能愁煞人,可,有时候又似乎是很好的铠甲。

    盘山依旧蹒跚。木紫依旧木紫,疏离间弥漫着不知是什么东西。总之,它这让盘山感到决然。    5

    大学的时光,应该是金色的,因为它十分可贵;也应该是粉色的,因为它披着浪漫;或许也是苍白的,因为它也有遗憾吧。

    木紫沐浴在冬日的阳光里,眼看着一地的雪白,曾经这样漠然的回想。

    转眼间,大四结束,面临毕业。每个人都在为找工作忙碌着,木紫也是如此。她的理想是去外企,做文案企划。不过,理想和现实之间,总是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结果是,去了一家中等企业做文秘。似乎女人一旦沾了秘书的边儿,就会被等同于“小蜜”这个是木紫最最受不了的。直后悔当初为什么学了文秘专业。早知道,该去学生物系,研究一下人们的大脑为什么会有如此荒谬片面的逻辑。

    盘山呢,以一副好身板,好球技,被某企业篮球俱乐部看中,算是上对花轿,嫁对了郎。

    上班前的一天晚上,盘山打电话来,嘱咐木紫要多多注意“保护”自己。木紫不禁木然,原来盘山也不能免俗。

    哦哦的应着,心不在焉的木紫,忽然又想起,那个春天的午后,站在台上目视台下的那份安心。

    人心啊,好贪!切近的,视而不见;渺远的,魂牵梦依。

    6

    渐渐地融入这个混世,渐渐地适应镶牙塔以外的生活,渐渐地学习淡忘。

    我敢说卓越是个会计算时间的人,不然,就是上天的安排,那次洽谈会的偶遇,让木紫刚刚安顿的心,波澜平了又兴。

    陪同企业老总墨然参加洽谈会,是木紫的本职工作。参加工作之后,木紫表现的非常出色,她本来就是个出色的“语言专家”所以墨然更是每每必带她同去。甚至有一点点依赖。

    风起云舒,明日在何方?且把今朝尝。做人要洒脱,可惜老天就爱捉弄人。

    当木紫发觉走进会议室的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时,心跳一点一点,一点地在加速。她努力使自己表情自如,她担心,也许他早就在茫茫商海中淡忘了那个明媚的春天。

    洽谈按程序进行,木紫一如既往的出色,帮助墨然争取到最大限度的利益。卓越却有失水准,他的果敢,他的干练,他的睿智,似乎都被湮没在那片曾经的青光灿烂里,大打折扣。这个,大概,就是他生命里的致命一穴吧。

    谈判结束,握手送别。卓越握着木紫的手,时间不知不觉的长出了一点点。木紫知道,大学时代的那片苍白,就是他。

    爱,刚刚起锚;但愿,它可以远航。    7

    每段爱情故事的开始,往往总是温馨中夹杂着紊乱的心跳。木紫就是这样怀揣着心的悸动,任由自己一步一步沦陷在卓越灰白的身影里。

    他们忘我的相爱,不过,却只能在周末的夜。他们一起看爱情老片,因为那或许可以冲淡夜的凄冷,坚固爱情。

    记得他们听那首yesterdayoncemore的时候,木紫留着泪安静的躺在他的臂弯里,泪打湿了那天的夜,外面下起了冷冷的雨。

    卓越会拥着木紫深情款款地说:“我们终于在漂泊了很长一段路以后,找到了对方。你注定是我的,我注定是你的。你是上帝派往我生命中的精灵,给我光,给我爱,给我梦,给我”

    “希望不会给你痛,给你苦,给你伤。”木紫打断了他的话。

    卓越吃惊的看着木紫的脸,感到从未有过的陌生。

    “别这样看着我,我知道,我只属于黑夜,我只能是你夜的精灵,只是,我在告戒自己,精灵不要长大,我怕我会被夜逼疯,那就会成了夜的魔鬼。”木紫的话让卓越感到森然。

    说完,木紫起身准备回家了,她知道他不可能在外面过夜,她也从来不会留他。

    今天,她坚持不许卓越送她,独自一个人徘徊在冷冷的夜风中。她想让冷风吹去她的困惑,让自己重新拾回原有的平静。

    她努力不想起墨然的话,可是偏偏,余音在耳:

    “他是有妻子的,她是他事业起步的支柱,他对她有着亏欠,她对他有着制约。他不可能给你未来,这个你应该比我清楚。”墨然总是这样关切的提醒木紫该如何如何,他对她有着父亲般的关爱。

    回想着,痛苦着,游移着,折磨着,左右着,就这样,夜的精灵游荡回了她的小屋,扑哧把自己摔在床上,重重的心,重重地摔。    8

    木紫今天的工作特别忙,好象永远也做不完似的,烦。

    手机响起,是盘山。有一段时间没有他的消息了,木紫反而有些坦然,希望盘山是有了新的感情生活,那样,她会觉得很安心。

    “木紫,我近来太忙了,去了外地打比赛,我想给你打电话,但我忍住不打,想给你个惊喜。”盘山还不知道木紫与卓越的故事。他不知道在他和她之间,疏离间弥漫着的便是卓越的影。

    “惊喜!?是惊叹吧。”木紫在心里默默地想。她不想扫盘山的兴,她听的出他话语里的激动。谁如果忍心在此刻的阳光里遮上乌云,那他一定是个冷血的人。可是,让这样一片阳光就这样浪费掉,似乎也是不可原谅的。木紫的心情又是阴沉。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木紫在心里对自己狂喊。

    “不知道”意味着矛盾,挣扎,困惑,两难。而说这话的人,多半是处在思想矛盾的激烈冲突中。

    “我们晚上一起吃个饭吧!”盘山的话把木紫从矛盾的幻影中拉回。木紫突然觉得有必要和盘山见面。她不想在夜里又多一份魔鬼的罪恶感。

    “好,地方你找,回头告诉我就行。”木紫痛快的答应了。

    “好,好!我给你打电话!木紫,我真高兴,有很多话想对你说,晚上,我们见面说吧。”盘山激动的说着,似乎都没有喘气。

    木紫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

    盘山也沉默了一下,然后沉沉的说了一句:“木紫,好想你!”就挂断了。他是怕木紫说出他不想听到的话,他怕木紫用沉默把他的思念击碎。所以,不给她时间。

    9

    故事到这里,大家都在期盼它快些结束了吧。纠葛实在是太折磨人的东西。

    那天的约会,盘山和卓越就在木紫的“安排”下匆匆见面了。

    没有语言,没有表情,甚至连呼吸都被省略掉了。

    餐厅里悠悠的钢琴曲在天鹅绒一般润滑的空气中弥漫着。人间的一切与它无关。

    深夜,木紫躲在小窝的床上,抱着绵软的枕头,蜷着腿靠在床头。目光始终凝神在窗外。

    能看到什么呢?难道你能穿透这茫茫的黑夜看到天堂里天使的微笑?

    此刻,盘山正蹒跚在回家的路上。从酒店出来好久了,他却怎么也走不完这条回去的路。

    他是被夺去了寻找光明的眼睛;他是被抛入永夜,不许超升;他是被挖空了心却没有缝合伤口;他是在一路挥洒那自伤口处流出的渐渐冷却的液体。天好黑,他看不到它的颜色。他想,这样,或许木紫可以在来世寻着这个痕迹找到他。

    男人啊,你要坚强。    10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转眼间,就三年。

    卓越的公司情况不妙,可以说是每况愈下,直至竟要面临破产的境地。几经努力,情况并无好转。最终,卓越只能求助于老婆的帮忙,结果

    失去了卓越的木紫,变了。

    她开始在深夜依旧徘徊。开始在酒吧,舞厅,夜总会之类的地方混夜;开始用她的魅力来折磨,折磨的却是自己。然后,躲到小窝里用泪水冲刷自己。

    盘山就是在那个时候又回来这个城市的。也就有了开始的那一幕。他没有告诉人们他去了哪里,为什么又回来了?其实,答案就在他的行动里。

    人最可贵的是情感。可惜,有时候,它真的或许是一种悲哀。

    11

    每次,木紫醉酒在外,墨然都会出现。木紫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她的,他总是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把她放进车里,安全的送回小窝,然后就离开。

    那夜,木紫又喝醉了。墨然照旧送她回去了。在墨然临离开的时候,木紫拉住了他的手。

    “为什么对我好?对下属也不至于这样吧?”

    墨然不作声。

    “哈哈行了,别装了,男人。想,就留下来吧。哈哈”木紫开始狂放的笑。

    笑声未落,她的脸就感到了辣辣的疼。墨然狠狠地打了她一个耳光。摔门而去。

    笑,大笑,狂笑,笑到流泪。

    哭,大哭,恸哭,哭至无声。

    窗外,夜色正浓。天空中,隐隐地回荡着天使的翅膀拍打的声音。

    12

    繁华的都市,如涌的人流,匆匆的行色,冷漠的表情。

    如果,你能超然的聆听,或许,你能听到歌声,那是天使在歌唱。

    最终,木紫把自己由魔鬼,变成了天使。

    并且,永远的,留在天堂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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